“你和李清風(fēng)，還在一起……是嗎？”

    我對著電話那熟悉的聲音，卻遲遲不敢肯定這一事實，即便我和她在相識的那幾天之內(nèi)形成的默契識破了我虛偽的面孔。

    “啊...是啊?！蔽姨痤^看著月亮掩蓋于烏云之下——明日會是個好天氣嗎？我還能看見晴朗上空嗎？也許思念將海浪倒流，而時光卻不因我的悲傷溯回。我真想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生活，曾經(jīng)的抱怨在現(xiàn)在也是一種值得留念的回憶了啊。

    “嗯...”電話里頭的徐臨倩嗤笑一聲。她坐在安靜的地方，似乎是我的來電讓她驚慌失措了，于是她跌跌撞撞地逃離人群，來到僻靜的角落，用沉重的大門擋住了屋內(nèi)的歡歌高唱?？墒俏乙詾樗龝鼻械貑栁摇澳氵€好嗎？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可是她沒有。

    “那有什么好說的？這個手機號碼是你的新號碼嗎？你還在金橋市是嗎？”徐臨倩有很多話要說，但她也沒有太多話要說，她只是有很多話想問，質(zhì)問我，如同警察盤問罪孽深重的罪犯一樣。她的牙齒恨不得把我的回答嚼碎，一筆一筆刻在她的白紙之上。

    “那不是我的新號碼，只是我偷了別人的手機。時間不多了，我能拜托——”

    “我為什么要幫你？李清風(fēng)又對你做了什么？你又遭遇到了什么？”

    我遭遇了什么？她為什么要幫我？

    是啊，我遭遇到了連父母都不敢相信的讓人無法承受的痛苦，可是結(jié)果是我居然輕輕松松地活了下來。

    “清風(fēng)，陪我去趟金橋吧，我想嘗嘗本地的桃花糕。這個時間點，正是桃花糕暢銷的時候呢?！蔽腋嬖V了清風(fēng)，雖說每周都要回金橋，我們的習(xí)慣不必再找任何借口去行事。

    清風(fēng)帶著我去了金橋，可不巧的是桃花糕買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幾天了，剩下來的都將近過期。賣桃花糕的老奶奶把剩下的糕點便宜賣給了我們。而我沒有吃上幾口，只是躺在公園長椅上，一躺便一天過去了。

    清風(fēng)差點睡了過去?！扒屣L(fēng)，去車上拿條毯子吧。我現(xiàn)在，還不想回去?！?/br>
    “好?！鼻屣L(fēng)說完就離開了。我坐起，看著公園熙熙攘攘的人們歸家，幾個攤販也收拾了攤子準(zhǔn)備回去了。

    我從褲袋里拿出了一部手機。那部手機，是賣桃花糕的老奶奶的手機。她在打包剩下的糕點時，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沒想到，一生慈祥的老奶奶還是不小心地被不安好心的年輕人盯上了。她一定會苦惱很久，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她的手機吧。她會不會埋怨自己？會不會好幾個月藏著這個壞消息不告訴她的親人呢？

    我打開手機，按下寧柯溪的手機號碼。我舉起手機，在心底里演練了一遍又一遍我該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把實情告訴警察，可惜——可惜啊，為什么不給我這個機會啊？！

    又是一斷盲音，但很快就告訴我該用戶的手機已停機。

    好不容易有了手機，卻沒有機會把真相告訴值得信任的——我抬起頭，看著烏云底下的月慢慢露出了它尖銳的臉。冷峻上添了光輝，真正的勇氣不該是氣餒。

    我撥通了徐臨倩的電話，也不知在緊迫的時間里撥打她的電話會發(fā)生什么。也許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很可靠嗎？

    “被迫害的是你，完好無損的人是你，但是日夜思念你的是我，為你打抱不平的是我，但是你根本不在乎我，這是你耍的心機吧？你只是想通過一件件事情去博得別人的關(guān)注不對嗎？自殺也好，受虐也好，都是你自愿的……對吧？”徐臨倩說出那些話，她也想通過這些殘忍的話去觸動我嗎？我會哭著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嗎？

    可是我錯了，那不是直覺，只是在我逐漸消失的記憶里，記得的少數(shù)幾個人的電話號碼而已。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徐臨倩，幫我最后一個忙，幫我找到一個叫寧柯溪或者宇文孟雪的刑警，告訴她們，她們調(diào)查的案子都和一個叫半夜的組織有關(guān)系。半夜的總部，在冬南。至于其它的，我...我不想牽連你，徐臨倩?！蔽艺蛩銙鞌嚯娫?，徐臨倩叫住了我。她在喘息，她在奔跑。

    “等一下！張靜語，張靜語別掛斷。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在金橋，我也在金橋??！”

    我閉上眼，濕漉漉的感覺掉落在凍得冰冷的手指上。這種感覺，也不賴。只是，清風(fēng)要回來了。最后我什么話也沒說，也沒有感到悲傷，只是覺得有點孤獨。一個人的孤獨。我掛斷了電話，把通話記錄刪除，把手機關(guān)機扔進(jìn)了水池當(dāng)中。

    “靜語...你，還好嗎？”清風(fēng)走近些，聲音低了很多。她拿著毛毯蓋在了我的肩膀上。我閉上眼，感受到的不是毛毯的溫暖，是人的溫度。

    清風(fēng)抱住了我，她的唇?jīng)]有拾取鹽分，只是按耐住她心疼我的悲傷，將平淡的情緒化成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飛過。

    “我很好，很好?！蔽逸p輕地說，最終將眼底的溫和讓步給了我身旁的人，“清風(fēng)，你和我走的路不同，我會害你，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結(jié)局，要是我失敗了，你所在的半夜也會將你和我永遠(yuǎn)分離，既然此時你我相愛注定是悲劇，那我們就分別演好自己人生的喜劇劇本，等到那時，我們再相見，再相愛，也不會晚。只是，要孤獨一人演完一本完美的劇本，真的很難，我，我怕我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清風(fēng)松開她的手站了起來，她跳了一下，在這個不適宜快樂的氣氛下做出一個她原本不會做出的滑稽動作。她咧開笑，隨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融化了的白巧克力。她的手指抹來一塊巧克力，涂在我的嘴唇上。她低下身，舌尖觸碰到那甜膩的唇。

    “那就休息吧，來我的劇組里看看，看我怎么演戲，看一個從來沒演過戲的小演員怎么去飾演一個拙劣的角色。看著我，你就能找到安慰?！?/br>
    我抿了抿唇，抱著她，與她深吻。“我愛你清風(fēng)，我看著你，你也要看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