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態(tài)度，虞念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真覺得自己是個講理的人，婚事不成大家好好商量退了就成，就當(dāng)是報了之前的救命之恩。

    但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讓她吃了一會虧之后還要讓她忍氣吞聲，捏了鼻子嫁過去？

    她又不是什么阿貓阿狗。

    虞念清壓著火氣提醒說：“梁景明在福滿樓和楚家姑娘私會的事情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您還在府中罵他不是個東西，說是要用這個好好拿捏鎮(zhèn)國公府，您怎么忘了？”

    老夫人臉上一黑。

    這是她的打算不錯，但是當(dāng)著別人的面這么大喇喇地被戳破，她臉上還是有點(diǎn)掛不住。

    楊氏臉色也不好看，她兒子是做了這件事不假，但哪里輪到別人指責(zé)。她心里有氣，可現(xiàn)在事情鬧得很大，連累了自己兒子的名聲。來年春闈若是有人用這個做文章，對她兒子的名聲很是不好。

    所以她雖然對虞念清也有不滿意的地方，但是比起不知廉恥勾著她兒子的小妖精，虞念清就不知道好了多少。

    想到這里，她的語氣也稍微緩和了些，只是眼角的細(xì)紋更深，拉著面前小姑娘的手說：“你別聽外面的那些話，都是謠言。景明和楚家那位沒什么，男人嗎，風(fēng)流些也是正常。無論他外面有多少人，他最后還是要回到家里不是。我是最看重你的，你且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會有越過你的這一天?！?/br>
    虞念清看向她，只見楊氏有拋給她一個“你懂得”的眼神，仿佛這番話都是對她的恩賜，她瞬間就有些像是吞了蚊蠅一般惡心起來。

    她父親和母親琴瑟和鳴，不曾納妾，她也要求自己未來的夫婿不納妾。這是在兩家人定親的時候談好的，她娘親怕楊氏這個婆婆對她有意見，隨后還補(bǔ)貼了十萬兩銀子。當(dāng)時梁家人都同意了，銀子也收得痛快，結(jié)果現(xiàn)在和她說“男人風(fēng)流是正常的”。

    這是將她當(dāng)成傻子糊弄呢。

    虞念清不說話，收回自己的手之后就那樣冷臉看著她。

    第2章

    虞念清生得好看，骨架纖細(xì)，皮膚瑩白細(xì)膩，五官精致柔美。尤其是她生了一雙好看的眼睛，內(nèi)含外翹，潤濕透亮，好似萬千光華都被吸引進(jìn)去，明艷萬千。

    此刻她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似嫵媚的眼睛里多了幾分嘲弄，氣勢一下子就上來了。

    被仔細(xì)教養(yǎng)的貴女就該有這種氣勢，而那楚家姑娘出身小門小戶遇到事只知道躲在自己兒子后面哭哭啼啼。這么一比較起來，面前的姑娘不知道好了多少。

    楊氏并不覺得這是對自己的冒犯，繼續(xù)說：“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小，可能還不理解這些話。但是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就忍上這么一次，后面我會好好補(bǔ)償你的?！?/br>
    說著她看向老夫人，“之前聽您說大公子在翰林院，我瞧著他書文不淺，該學(xué)的都已經(jīng)學(xué)到了，是該往上面挪一挪。到時候念清出嫁，大公子擢升，府上可就是雙喜臨門了。”

    老夫人心里一時火熱起來，要是說她最在乎誰，莫過于自己的長孫虞時玉?，F(xiàn)在見到楊氏做出承諾，恨不得立刻就按著虞念清的頭讓她答應(yīng)下來。

    “這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老夫人聽她一開口，還沒有聽清楚是什么內(nèi)容，就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是虞念清答應(yīng)下來，對楊氏露出一個激動的笑容。

    笑容還沒有徹底綻放，她才反應(yīng)過來剛剛小姑娘都說了些什么，仿佛是見鬼般瞪著小姑娘。

    楊氏的目光也變得有些晦澀。

    在兩個人不悅的目光中，虞念清孤零零站在原地，肩背挺直，多了幾分文人傲骨，重復(fù)了一邊說：“這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說了，我要退親?！?/br>
    她覺得自己性子還算不錯，這時候被逼出了一頭火。那種怒火縈繞在胸腔中，挑動著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她便干脆撕破臉，“您當(dāng)年是妾室后來被扶正了，又說妾室不過是個玩意兒不值一提，怎么后來鎮(zhèn)國公就沒有旁的妾室？”

    楊氏不是鎮(zhèn)國公的原配，甚至和當(dāng)年的鎮(zhèn)國公夫人相比相去甚遠(yuǎn)。自從她被扶正之后，就特別忌諱別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這件事。

    果然聽虞念清說了之后，她便多了幾分慍怒。

    虞念清都已經(jīng)開了一個頭，也不怕再多說幾句，“他婚前同他人私會，鬧出亂子讓長輩煩憂，此為不孝；他違背同我之間的諾言，辜負(fù)我對他的信任，此為不仁；讀書人講究行為端正，他傷害楚家姑娘的名聲，現(xiàn)在又背地里與我商定婚事，此為不義。此等不孝不仁不義之輩，又憑什么讓我嫁？”

    楊氏的臉徹底黑了，額頭上的青筋跳動。她平日就以這個兒子為傲，又怎么能忍受別人如此侮辱！

    她轉(zhuǎn)臉看向老夫人，就差沒有拍桌子，“這就是虞家的教養(yǎng)。”

    “虞家的教養(yǎng)就是不定了親之后和異性私會?！庇菽钋逭f完之后，看著楊氏氣急敗壞的樣子又補(bǔ)充了一句，“你要是和我祖母討教一下這方面的經(jīng)驗(yàn)。”

    這下就算是老夫人也被氣得臉黑了。

    老夫人額角的青筋直跳，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砸，喘著氣叫來身邊的嬤嬤，“長輩說話，哪輪得到你開口的份。來人啊，將四姑娘給帶下去?！?/br>
    她旁邊的李嬤嬤聽了就要直接動手，過來抓虞念清的胳膊。

    這要是涉及到動手，就不是不尊長輩這么簡單。虞念清猶豫著要不要反抗的時候，從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對著李嬤嬤的手狠狠打了下去。

    而后便聽見李嬤嬤疼得直抽氣，正火冒三丈的時候，對上了來人吃人的目光。

    來人身量很高，蓬頭垢面，隱約能夠看出是個年輕人。但是他的胡須沒有剃掉，雜亂著生長，看上去像是一個野人。

    “三少爺……”李嬤嬤驚呼，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肚子便被踹了一腳，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動我的meimei?！庇菰庑毖蹝哌^去。

    他橫刀立馬站在廳堂前，身上自來有一種匪氣，看向楊氏時，粗長的眉毛擰起，“鎮(zhèn)國公夫人，你是來對我meimei道歉嗎？”

    楊氏被嚇得捂著了自己的胸口，看著對方捏緊的拳頭咽了咽口水，怎么也沒敢說出話。

    老夫人可是不怕，喝止，“你在胡說什么，國公夫人是來商量婚事的?！?/br>
    “好啊，梁景明欺負(fù)我meimei就算了，現(xiàn)在你們居然敢欺負(fù)到家里來?！庇菰馀鸶?，兩只眼睛瞪得像是兩只紅通通的燈籠。

    他氣得直接拖過旁邊的椅子，對著楊氏直接砸了過去。

    椅子直接在楊氏腳邊四分五裂，楊氏肝膽俱顫，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

    “莽夫！莽夫！”楊氏氣得直罵，這時候也是真的覺得委屈了，她什么時候遭遇過這樣的待遇。

    虞元意壓根就不管她說了些什么，轉(zhuǎn)頭又抄起第二張椅子。在旁邊站立的丫鬟婆子們現(xiàn)在也回過神，一窩蜂涌了過來要把他勸下。

    有些膽小的甚至直接哭了出來，“三少爺，三少爺，不能動手??！”

    見到虞元意被攔住，楊氏對著老夫人更加沒有什么好臉色，說了一句“你先好好想想吧，要是這樁親事不成就算了”之后，就帶著嬤嬤貼著墻邊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氣不過，對著后面罵了一句，“一家子都是土匪！土匪！要是這小子不跪在我面前認(rèn)錯，這件事我絕不會這樣就算了！”

    虞元意作勢又要沖過來，楊氏肩膀一顫就走了。

    前廳里頭亂糟糟。

    老夫人知道這次將楊氏得罪狠了，也不知道后面這樁親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說法。要是親事真的吹了，那楊氏許諾的那些好處就全都沒了。

    這不就等同于是到嘴的鴨子都飛了！

    她一想就心里痛，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猛喝一聲，“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這一聲還是有點(diǎn)用處，前廳頓時安靜下來。

    虞元意手里面的椅子漸漸放下，不太贊同地說：“是她先欺負(fù)我meimei的?！?/br>
    老夫人真的是氣火攻心，想都沒想就吼了出來，“她是來商量婚事的，不過是一個姑娘，嫁過去又如何！你知道她許給我們家多少好處嗎！”

    前廳內(nèi)頓時安靜地連一根針都聽得見。

    虞念清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年輕時也是一位美人，就算年紀(jì)上來了，模樣仍舊不差。但她現(xiàn)在猙獰面目，眼中的憎惡和氣急敗壞毫不掩飾，看上去就十分刻薄。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祖母一貫不喜歡二房并且重男輕女，可是這么直白地聽到這句話，她仍舊覺得一陣窒息。

    這種感覺就像是將披風(fēng)的帶子勒得死緊，不足以讓人窒息死亡，卻實(shí)實(shí)在在讓人覺得不舒服。

    老夫人也意識到這句話的不妥當(dāng)，當(dāng)然她不會覺得是自己做錯了，而是怪這兄妹兩果然不是什么好的，讓她在這么多人面前下不了臺。

    虞元意臉色沉了下來，他直接擋在meimei的面前，冷聲說：“她是府里的二姑娘，更是我的meimei，我們府上更沒有賣女求榮的傳統(tǒng)，您該向meimei道歉?！?/br>
    老夫人噎住，瞬間下不了臺。她還是要臉的，這次的事情要是傳了出來，外人還不知道要怎么編排她。她被氣得胸口不停起伏，最后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李嬤嬤不愧是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見狀立即哭著跪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老夫人，您這是怎么了！三少爺，您好狠的心啊！”

    這下子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虞元意的頭上，直接往他的身上扣上一定不孝的大鍋。

    老夫人最喜歡用這招來拿捏二房的人，之前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回，所有虞念清懷疑老夫人是不是又是裝的。

    她和虞元意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虞元意主動上前說：“我在外面學(xué)了一些救急的法子，讓我來試試?！?/br>
    李嬤嬤猶豫。

    虞元意可不管這些，直接一手將她推開，將老夫人抱到軟塌上。他在外面奔波數(shù)日，身上的氣味自然不好聞，老夫人眉心狠狠一跳，覺得自己呼吸都困難。

    但她還是忍住了，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緊接著她的人中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疼得她整個人都快要一躍而起，脖子上的青筋都漲得老粗。

    虞元意見人沒有反應(yīng)，眉心蹙在一起。

    他剛準(zhǔn)備要對著她的人中上再來一回，李嬤嬤立即就撲了上來哭，都哭出了顫音，“三少爺，行了，老夫人是真的暈過去了，快去請大夫啊?！?/br>
    天殺的，老夫人嘴唇上面都破了皮。

    虞念清看見了老夫人憋得一張臉都泛紅，頓時就明白了。她也不是個包子任由人拿捏，就讓小滿和盈月將李嬤嬤拖過來，好心解釋著：“哥哥行走在外面見識不少，我們就聽他的吧，別延誤了救人的時機(jī)?！?/br>
    “不行，這真不行……”李嬤嬤恨不得用自己的身體擋過去，卻被小滿和盈月兩個人拖走，眼睜睜看著三少爺在老夫人的人中上狠狠掐了一下。

    老夫人疼得身體都在打顫，但是先前都已經(jīng)挨了一下，這時候放棄她又坐不到，將后槽牙都快要碎了才忍住。她就差指著天發(fā)誓，等會她兒子媳婦回來，她一定要狠狠折磨這兩個孽畜！

    她疼得冷汗直淋，終于等到了虞元意開始消停，就聽見一道帶著一點(diǎn)困惑的聲音。

    “祖母還沒醒？要不然我多掐幾下試試？”

    多掐幾下……多掐幾下……

    老夫人滿腦子里就剩下這四個字，然后一個沒忍住，脖子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虞念清和虞元意面面相覷，同時意識到，這下玩大了。

    第3章

    老夫人病了是大事，很快就請了大夫過來，并通知其他房的人。

    虞元意自小惹下的禍?zhǔn)虏恢烙卸嗌?，早就成了滾刀rou。他聽大夫說老夫人只是急火攻心后面靜養(yǎng)幾天就成后，也就沒有擔(dān)心，將虞念清拉到旁邊說話，問問梁家那邊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打聽父親的消息，聽說meimei受了欺負(fù)之后就匆匆趕了回來。

    現(xiàn)在從meimei這里聽到具體經(jīng)過之后，他覺得剛剛對楊氏的舉動還輕了。他沉聲說：“你不要有什么顧忌，想退婚的話我會去鎮(zhèn)國公府說?，F(xiàn)在父親雖然下落不明，但你還有我，不需要為了任何人委屈求全。”

    聽見這話，虞念清眼眶頓時一熱，這段時間的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和嘲諷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然后宣泄而出。這段時間她的日子也不好過，但是母親病著，京中只有她一個照顧的人，她也不得不其強(qiáng)撐著面對那些。

    被那些冷言冷語刺傷的時候，她也只敢吹吹血呼啦胡的口子和自己說“不疼不疼”。

    那里有不疼的，只是知道自己說疼了之后旁人只會看笑話?，F(xiàn)在一個真正在乎她的人在身邊，她也就委屈起來，“祖母怕是不會同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