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嬌 第25節(jié)
她對宮里面的情況不清楚,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梁公公便是皇上身邊的大內(nèi)總管。她忽然想起那些傳聞,說梁知舟勾結(jié)大內(nèi)總管,欺上瞞下,以權(quán)謀私。 這些話她原本是不相信,總覺得外面的那些人是在夸夸其詞?,F(xiàn)在看來這些話未必不是真的,她卻忍不住去想,梁知舟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心頭正亂糟糟的時候,從屋外走過來一個人,卻不是虞元意。 那個人直直地朝著他們走過來,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你們是來找虞元意的嗎?是的虞家的人?” 見虞念清點了點頭之后,那個有些清瘦的書生才突然松了一口氣般,從袖子中掏出一封沒有拆開的書信來,“他一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不在國子監(jiān)了,不過他留下一封書信,說是要交給他的meimei。你們既然是虞家的人,那不如就一起帶回去吧?!?/br> 哥哥一個月之前就離開國子監(jiān)? 她回不過神,接過書生的手中的書信一目十行看了起來。 梁知舟則是在旁邊和書生說話,問問虞元意在國子監(jiān)中的情況,為什么會突然離開。他身上的威壓是上輩子為官幾十年的積淀,書生緊張到渾身僵硬,一五一十地將實話說了出來。 書生叫做溫蘭義,是虞元意在剛進國子監(jiān)的時候就認識的朋友。聽他說虞元意為人開朗風趣,來這沒幾天便和一群人稱兄道弟。因為之前到了春耕的時節(jié),夫子帶著他們?nèi)ヌ镩g體驗勞作。 “不過那天出了意外,一輛運著秧苗的牛車不知怎么就發(fā)了瘋,朝著元意兄頂了過去。幸虧旁邊有人出手,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br> 虞元意表面沒有什么變化,但是沒兩天之后的一個晚上,便找到溫蘭義,說是讓他稍上一封信。若是有人來尋他,就將這封信遞出去,緊接著人就直接不見了。 梁知舟細細問了一下牛車撞過來的情況,便對著他說:“我車上還有一本劉真如先生寫的字帖,若是不嫌棄,就送予你吧。” 溫蘭義激動地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劉真如是當世大儒,更是寫得一手好書法,他的字帖就不是錢不錢的事,是尋常人根本得不到的物件。 他當即誠懇地道謝。 等從國子監(jiān)出來之后,虞念清才將手中的信件遞給男人,“這是我哥哥的字跡,他給我寫信時,總喜歡在落款處畫一個半缺的元寶。” 這上面寫著虞元意要去幽州繼續(xù)探尋父親的下落,讓她不要過于擔心。 但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虞元意從國子監(jiān)消失不見,國子監(jiān)是曾經(jīng)派過人去樂平侯府說明此事,但是她從頭到尾都沒聽過一丁點兒風聲。 中間是誰將消息攔截下來? 錢氏中毒還有可能是下人做的,將這個消息瞞住可不是一個下人能夠做到的。所以到底是樂平侯府的誰? “倒是沒有必要細想,既然你的哥哥在幽州,我們過去說不定能遇到。”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出發(fā)。” “要等,等京城亂起來?!绷褐圻h眺城內(nèi)的方向,聲音沉穩(wěn),“只有京城亂起來,幽州那邊才可能會出現(xiàn)紕漏。” 他目光篤定,帶著幾分掌握全局的從容不迫和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讓人下意識想要去相信他。 虞念清這時候倒是有幾分能理解,為什么無論梁知舟是那個紈绔子弟還是天子近臣,他的身邊總有一群追隨的人。 這樣的人若是一心為了社稷未嘗不是好的,可倘若他起了一點不好的心思,定是能夠?qū)⑦@大周的攪和得天翻地覆。 那梁知舟是個好人嗎?她發(fā)現(xiàn)她并不清楚。 不過她不懷疑梁知舟說京城即將亂起來的話,就是沒想明白京城會怎么亂起來。 她也不去想,先和錢氏一起收拾東西,將東西全都分成了兩份。一份由錢氏帶著去江南,另一份少些的則是交給梁知舟,跟著他們一起去幽州。 丫鬟的話她只讓初六和盈月跟著,至于小滿則是跟著去江南。 小滿聽說這樣的安排很是難受,包子臉都是鼓著,“姑娘,是不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我可以改的?!?/br> “你做事細心一些,剛好去江南幫我看著娘親,叮囑她不要過于勞累。”虞念清解釋,也算是在哄她。 多說幾句之后,小滿又重新高興起來,高高興興去廚房盯著今晚上的飯菜。 錢氏失笑,“小滿還真沒有什么心思,讓她跟著我也好。等到了江南……”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頓時覺得桌椅都開始晃動,梁上灰塵還飄飄揚揚往下,很是嚇人。 地龍翻身了! 虞念清顧不上太多,拉著母親往外跑去,一群人最后在院子中央的空曠處停了下來??粗行u晃的屋子,所有人的心直接揪起來了,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這次震感十分明顯,一波接著一波,足足兩刻鐘之后,才徹底沒了動靜。可這時候也沒有人敢直接進屋,只好在外面干等著。 虞念清找了個活泛些的丫鬟,讓她出去打聽情況,這才了解到她們這一塊情況算是好的,最起碼屋子沒倒,也沒有人員傷亡。 而京城南邊多住著一些窮苦人家,原本他們蓋的房子就不怎么牢固,這次那邊的震感又特別強烈,不少人家的房子直接倒了。傷亡還沒有統(tǒng)計出來,但南邊已經(jīng)哭成一片。 朝廷要賑災,內(nèi)閣那幾位都著急上火,起了一嘴燎泡?;噬系故堑?,將所有事情直接推給自己的兩個兒子,美其名曰鍛煉鍛煉皇子的能力。 太子和五皇子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摻和進此次賑災。他們都想當這次賑災的主事人,直接發(fā)號施令,也不管政策到底有沒有什么用處。 內(nèi)閣的人本就頭疼得要命,這時候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可這兩位都是皇子,誰都不敢輕易得罪,大家就只好捏著鼻子做事。 相反七皇子雖然不怎么起眼,但是不懂的事不去瞎摻和,老老實實跟在后面請教,然后悶聲不吭將事情落到實處,倒是讓不少人有了好的觀感。 梁知舟這才發(fā)現(xiàn),上輩子對這位七皇子了解得還不夠深徹。 地龍翻身之后,京城中物價飛漲,尤其是一些止血清熱的藥材,更是貴到離譜。梁知舟讓手上的藥鋪將之前囤積的草藥全部售賣,京城中藥價才逐漸回落。 而就在這個時候,皇上突然下了命令,讓他連夜帶著一行人前去幽州。 現(xiàn)在清源真人的話應(yīng)驗了,皇上更加相信他是一位修行多年的得道之人,出世是為了拯救蒼生。他越這么想越睡不著,仔細琢磨了一番之后,覺得道觀還是要早日修建起來。 但他也知道在這個繼續(xù)要錢的時候,內(nèi)閣和六部不可能同意大興土木。未免真的發(fā)生戶部尚書找上來要上吊的場景,他很是貼心地讓梁知舟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先行出發(fā)。 虞念清坐在馬車里,聽到這個理由之后,沉默了很長時間。她深深覺得,皇上這么多年求仙問道還是有些用處的。不然怎么這么胡亂折騰,這么多年愣是沒有出現(xiàn)大的禍亂。 而就因為皇上這么一句話,她便連夜跟上了馬車。 現(xiàn)在她看著面前狹窄的床榻,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今天晚上到底要怎么睡? 第33章 他們原先的計劃是晚上行走, 等到白天之后才去附近的城鎮(zhèn)休整一番。 虞念清算了算時間,覺得一晚上不睡尚能夠接受,便強行撐著。只是到后來, 困意漸漸上來,她便有點睜不開眼。 “你上去躺一會, 這附近沒有驛站,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找到休息的客棧。”梁知舟瞥了她一眼,像是猜到了她到底為了什么別扭, 淡聲道:“我手頭上還有點關(guān)于幽州的記載資料沒有看完,怕是沒有時間睡了。” “什么資料?”虞念清聽說幽州兩個字之后, 就忍不住湊了過去。翻閱之前, 她先問了一聲, “我可以看看么?” “沒什么特別重要的, 想看便自己拿?!?/br> 她得了準許,這才湊了過來, 拿起桌子上散開的紙張仔細看著。這里面包括的內(nèi)容有很多, 比如說幽州的地貌、風土人情和風俗習慣等, 甚至還有一本專門記錄幽州境內(nèi)官員升遷的冊子。 內(nèi)容之多,讓她都忍不住咋舌, 而后又細細看了起來。 但是這些文書都過于正經(jīng),再加上馬車有點輕微的搖晃,她便覺得困意襲來,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著腦袋。 沒過一會,便垂下眼。 馬車不算寬闊, 這邊放下一張桌子之后, 能容人坐下的地方很是狹小, 因此兩個人距離十分近。 梁知舟只覺得肩膀上一重,偏頭就看見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 她睡著的時候十分乖巧,沒有平日對著他的警惕和戒備,甚至有幾分依賴。他盯著看了一會,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手下的觸感十分細膩,類似于上好的綢緞從指尖輕輕劃過。 但是他明白,最細膩的還不止這些,上輩子嬌嬌軟軟的人會纏上來,如同柔軟的藤蔓攀附在他身上,一聲一聲去喚他的名字。 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的心是滿的。 他對她從來就不是簡單的喜歡,還有帶著欲念的占有。 所以她什么時候才能明白呢? 搖晃的燭光之下,男人漆黑的眼越發(fā)深沉,如同用墨潑上去一般。他慢慢低下頭,親上小姑娘柔軟的臉頰。在呼吸變得粗重之前,他又很快別開臉去。 快了,他這么告訴自己。 —— 虞念清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屋子,反應(yīng)了一會才知道應(yīng)該是在某個客棧。 聽見里面有動靜,盈月不一會兒就進來了,取來熱水給姑娘洗漱。 趁著這個空當,她悄悄對著自家姑娘說:“我們到客棧的時候,你還睡著。奴婢原本是想將你叫醒的,但是梁世子說讓你多睡一會,將你抱了上來?!?/br> 她順著盈月的話想象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如玉的臉上多了一抹緋紅。她極力壓下心里的不自在,默念幾遍“情況所迫”之后,便讓盈月下去了。 不過這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后面就算是再想睡著,也強行撐著。 這么三四日下來,熬得身子有點兒發(fā)虛,猜到了幽州邊境就開始水土不服,一下子便病倒了。 幸虧路過的地方有個村落,他們就打算先過去看看鄉(xiāng)野大夫那里有沒有草藥。 他們才進入到村口,就有一種濃烈的違和感。在這個大白天里,村落的小路上居然沒有一個人在走動。梁知舟稍微抬了抬手,后面的人全部停了下來。 虞念清不明所以,就看見男人朝著四周看了看,然后說:“不覺得奇怪嗎,站在這里聽不見一點人聲?!?/br> 經(jīng)過這么一提醒,她注意了一下,果然沒有一點兒大的動靜,只有一些細微到忽略不計的風聲、鳥叫聲。但是這個村落明明是有人居住的,正對著他們的房子的屋頂處還有裊裊炊煙冉冉升起。 那炊煙似乎是知道他們的注視,竟然越發(fā)稀薄,沒一會就完全消失不見。 “先過去看看?!绷褐壅f。 來到那家人門前,只見大門禁閉。梁一先一步上前,敲了幾下門朝著里面喊了幾聲。沒聽見里面有應(yīng)答聲后,朝著梁知舟看了一眼,便直接踹開大門。 里面空空蕩蕩,連物件都很少,不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木被煮熟之后的清香。 梁一進去掃視一眼,一下子就從一張簡易木床的底部揪出一個人,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老太太渾身都在哆嗦著,他們還沒有開口,就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梁一立即就將人放開,想要好好問話時,就看見那位老太太立即又重新鉆進床底,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這樣的變故讓在場的人皆是一愣。 “老太太,我們不是壞人。就是同行的人當中有人病著了,想問問這里有沒有大夫?!绷阂徽f著將一個簇新的銀錠子放在床邊,“只要您出來說些話,這個銀子就是你的。” 床底傳來一點動靜,聽著聲音的位置,竟然是老太太朝著里面又鉆了鉆。 梁知舟思忖片刻,讓后面的侍衛(wèi)拿來兩個白花花的包子,將包著包子的油紙放了過去,“若是你愿意回答一些問題,這就是您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床底下伸出一只分不清顏色的手,將兩個包子都抓了進去。接著床底便傳來沉悶干澀的聲音,“你們想問什么?” “這村子里為什么沒有人?”梁知舟問。 床底一下子沒了聲音。 就在眾人耐心快要消失之前,另一邊的灶臺里突然傳來小孩子的哭聲。所有人都是一愣,有侍衛(wèi)走上前去,發(fā)現(xiàn)那哭聲居然是從灶臺里發(fā)出來的。灶臺有兩個爐膛,另一邊才剛剛燒過火。 侍衛(wèi)往里面一抓,直接扯出來一個精瘦孩子。那孩子瘦到身上沒有一點兒rou,全身黑乎乎的,又因為剛被火的余溫烤過,黑里泛著一種不正常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