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嬌 第35節(jié)
這就是讓忠勇侯請辭,讓忠勇侯世子即位。對于公侯之家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羞辱。 忠勇侯身形搖搖欲墜,花白的頭發(fā)在空中打顫,眼眶中含著熱淚,最后深深拜了下去,“臣謝主隆恩?!?/br> 離開大殿時,忠勇侯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佝僂著身體慢慢前行。他偏過頭去,望著身邊緊握雙拳壓抑著自己的太子,忍不住勸說道,“你大舅這些年也歷練的差不多,堪當(dāng)任用,忠勇侯府保住了便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br> “我知道,就是連累外祖了?!?/br> “我們之間無需說這些,老臣只希望殿下日后的路能夠順暢一些?!崩现矣潞铐樍隧樧约夯ò椎暮?,“有些事不是老臣該說的,但還是斗膽提醒,殿下對后宮之事還是多關(guān)注些吧?!?/br> 實際上太子妃鬧了這么一出沒和任何人商量過,大家都自然而然以為是太子在背后提點。而夫妻本為一體,太子就是再不情愿也不能出去反駁一句,反過來打自己的臉。 這一舉算是徹底惹怒了清流一派,這些人本就是平民出身,朝中并無多少助力,因此也極為團結(jié)。這次上奏彈劾的大臣中也不全是虞平生的故交,也有清流之中自發(fā)上折子的,只怕這一派對太子的印象極差。 太子自然知道事情輕重,臉上陰晴不定,“我知道了?!?/br> 隔天東宮中就出現(xiàn)了兩位美人,豐臀細腰,走路婀娜,太子頗為喜歡一連寵信了數(shù)次。 太子妃孔氏委屈得直掉眼淚,她明明是替太子出一口惡氣,怎么還討不了半分好。她拉著奶嬤嬤的手哽咽著:“我這么做我還是想為了他出一口氣,現(xiàn)在他全都怪到我身上。早知……早知是這樣,當(dāng)初我就不該來到京城。嬤嬤,我想家了。” “我的主子啊,這樣的話可千萬別說了。”玉喜嬤嬤連忙朝著四周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之后,才壓低聲音說:“這兒便是您的家,太子殿下是您的夫君,您能想著的人便只有太子一人?,F(xiàn)在受寵也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是這長子是從誰的肚子里爬出來?!?/br> 孔氏嫁入東宮多年,至今還沒有生下一個孩子,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詬病。 她擦了擦眼淚,半天之后才緩過來,“嬤嬤,你去將藥端上來吧?!?/br> 明眼人都知道太子這邊吃了虧,再在背后嚼舌根子也該要掂量掂量自己。 可虞老夫人掂量之后,仍舊覺得自己在兒子心目中是最重要的,便在虞平生前來探望自己的時候勸說著:“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這個丫頭就是個惹是生非的?,F(xiàn)在她還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太子妃,太子還不是要將這個賬算到你頭上去?!?/br> 虞平生坐在下首的位置,雙手放在膝蓋上,“您就不問問我,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究竟是不是念清做錯了。” “肯定是這個死丫頭的錯,這還用說!”老夫人的聲音變得尖銳,上挑的眼尾顯得有些刻薄,“要是照我說,她年紀也大了,就趁著這個機會將她嫁出去好了。她不是一直惦記著她那個娘嗎,就將她嫁到江南去,讓她娘兩在江南過日子算了?!?/br> “可是我和敏敏已經(jīng)成親了?!?/br> 老夫人覬他一眼,見他神色平常不像是動怒的樣子,便試探地開了口,“要不你和錢氏和離?” “有些話我一早就想說了,錢氏區(qū)區(qū)一介商賈女,除了相貌好一點其余一無是處,怎么配得上你?你放心,我早就已經(jīng)想好了。你還記得舅舅家的長萍,等你和錢氏和離之后,就讓長萍直接嫁過來。你們這個年紀還算小,拼一拼還能有個孩子。” “長萍不是已經(jīng)嫁人了嗎?” “和離了,那男人太不是個東西,嫌棄長萍家室微落?!崩戏蛉苏f到這里,更是氣憤,為了自己的娘家不平,“長萍這么多年一直念著你,肯定愿意跟著你?!?/br> 到時候她就能夠?qū)⑦@個出息的兒子牢牢把握在手中,想想便有幾分激動。 虞平生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成拳頭,他抬頭看了一眼老夫人,眼神晦澀不明,“我不在家的那段時間,您也是這么和敏敏還有孩子說這些的嗎?” 老夫人心虛了一瞬,又理直氣壯起來,“我難道說的不是實話嗎?” 虞家被剝奪了爵位,再加上沒了錢氏補貼,老夫人這段時間過得不怎么好?;ò椎念^發(fā)被隨手梳在腦后挽了一個發(fā)髻,前面帶著半舊抹額,整個人顯得陰陰沉沉,透著幾分刻薄。 她看著虞平生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縮了縮自己的脖子,“你要是不喜歡長萍,也可以換一個,總之你要把那母女兩趕出去!” “我和敏敏成親時,就允諾過,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庇萜缴木w起伏,“我不會和她和離的?!?/br> 老夫人頓時愣住了,“你這是在反駁我?”她反應(yīng)了半天,頓時捶著自己的胸口,哭嚎起來,“我將你養(yǎng)得這么大,可有半分對不起你的地方,現(xiàn)在你居然為了一個外人來反駁我!” 她哭鬧的聲音很大,在外面守著的虞四爺聽到之后,毫不猶豫地闖了進來,指責(zé)說:“哥,你這是在干什么!娘的身體不好,你又何必這么刺激她!” “兒啊,我的兒?。∧铿F(xiàn)在只有你了啊?!崩戏蛉吮ё∮菟臓?,眼淚顫巍巍地就下來了。 虞四爺從小便是個混不吝的,看向自己的哥哥也沒有多少尊敬,“娘說了什么,你答應(yīng)她就是了。二哥,你可就這么一個親娘!” “娘讓我和你二嫂和離?!?/br> “和離不就和離嗎,說實在的,二嫂也有些上不得臺面?!庇菟臓敐M不在乎,低頭去哄哭得正傷心的老夫人,“二哥,娘這么多年不容易,你就不能順著她這么一回?!?/br> 老夫人眼淚就更多了。 他們母子情深,任誰都要稱贊一聲。 而虞平生只覺得荒唐。 當(dāng)年他之所以會自請去江南,不過是當(dāng)時虞四爺整日招貓逗狗,他受了連累才被外放。這么多年,他到底顧及老夫人,照顧兄弟、提拔子侄都不遺余力。錢氏也為了府中和善,錢財上不多計較,明里暗都補貼不少,沒有任何可以指責(zé)的地方。 結(jié)果現(xiàn)在,他倒是成了最不孝順的那位。 他去幽州是為了心之所想,可也不是真的全然不顧及家人。他以為他們二房這么多年的付出會被記得,他的妻兒會得到最妥善的對待。 結(jié)果現(xiàn)在算是什么?當(dāng)著他的面都能如此,在背后又會是什么樣子的? 他站了起來,一直往外面走去。 虞繁生和老夫人直接愣住了,老夫人一下子收住了眼淚,眼巴巴問了一聲“你要去哪里???你還沒有答應(yīng)我呢?!?/br> 他恍若未聞。 虞繁生看見之后便覺得十分生氣,覺得二哥不將自己和母親放在眼里,便上前去抓著他的胳膊想要理論,“你……” 虞平生的臉色極差,雙眼赤紅,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作者有話說: 就是發(fā)生了些不好的事,不太方便說出來 人真的世事無常,方便的話,記得體檢 沒得賣慘,就是說一下請假去干了什么,后面穩(wěn)定了 第43章 鮮艷的紅色刺痛了兩個人的眼, 虞繁生被震驚地愣在當(dāng)場,下一秒動作快過了自己的反應(yīng),上前一步接住了倒下去的人。 很快院子里就亂了起來, 下人們忙著去請大夫,另一波人則是將虞平生移到偏房。 大夫很快就過來了, 說是急火攻心要好好休養(yǎng)一段時日,怕是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勞累。 虞繁生擰著眉頭,二哥才辦了幽州的案子皇上肯定少不了上次,說不定這官位也要往上面升上一升。這對于虞家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二哥病倒了呢。 他想想便覺得窩火,連帶著埋怨上老夫人來, “您剛剛說話怎么不委婉一點呢, 現(xiàn)在直接將二哥氣得病倒了, 他日后還能毫無怨言地幫著家里?您心里想著的事情, 一件都辦不成?!?/br> “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們好?!崩戏蛉酥挥X得委屈,她難不成是故意想要將他氣吐血的。 她一時難受, 只覺得心里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手捂著自己的脖子, 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 虞繁生就更加不耐煩了,以為老夫人還是在裝病。 但現(xiàn)在虞家也只有虞老夫人能制得住他這個二哥, 他也就將火氣壓下去,上前去將老夫人一把扶住,“娘,我知道您對我的好,這不是我一時昏了腦子才口不擇言么。現(xiàn)在二哥既然病了, 就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將他留下來。住在一個府上, 就算是有什么小隔閡, 您是他親生母親,他還能一直怨著你不成?!?/br> 他在老夫人身邊小聲說話,教她怎么和虞平生處好關(guān)系,之后又怎么逼迫虞平生提攜家里人。 他也就是仗著虞平生現(xiàn)在還在昏迷當(dāng)中,說話沒有一點兒顧忌,自然的也就沒有看見虞平生垂放在被子兩邊的手緊握成拳頭。 老夫人現(xiàn)在也琢磨出一點東西來,也有意思想要修復(fù)和這個二兒子的關(guān)系,聽完之后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是他母親,我還能不心疼他嗎?” 虞繁生聽了這句話想笑,但是面上沒有任何的表現(xiàn),順著老夫人的話哄了起來。 他們留了丫鬟在這里照看,自己則回去好好休息,想著一會兒怎么表現(xiàn)自己的情深意重。可等傍晚時分,他們再走進偏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里就沒了人影。 虞繁生目眥欲裂,一把抓過旁邊當(dāng)值丫鬟的衣領(lǐng),“二爺呢,二爺在什么地方?” 丫鬟被嚇得瑟瑟發(fā)抖,看著空空蕩蕩的床鋪,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剛剛二爺醒了一回,說是想要喝點熱茶,奴婢便去了……” “廢物!”虞繁生氣得松開她,直接一腳踹了上去。 丫鬟捂著劇痛的肚子,也就只敢“嗚嗚”地哭著。 那邊虞念清得到父親在虞家吐血昏倒的消息,連忙要出門上虞家看看。在剛走過垂花門的時候,就看見穿著一身簡單青衫的父親走了過來。 “這是準備要出門嗎?”虞平生停了下來,補充說,“現(xiàn)在天色有點兒晚,若是想出門看看,最好還是帶上些侍衛(wèi)。” 虞念清仔細看他。 虞平生相貌是不差,但有一點文人特有的溫吞。從幽州回來之后,身形消瘦不少,但現(xiàn)在看上去精神不錯,一點不像是傳聞中被氣得吐血的樣子。 她生出一點疑惑,忍不住問:“我之前聽了一點消息,準備去虞家的?!?/br> “不用去了,我沒什么事。”虞平生朝著里面走去。 等進了屋之后,他不知從什么地方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直接放在桌子上面,解釋了一聲,“吐血不是真的?!?/br> 她覺得自己腦子里頓時成了混沌的一片,分不清真假。她凌亂地從桌上將那顆紅色的藥丸撿起,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指腹上已經(jīng)沾了一些。 這應(yīng)當(dāng)是一種紅色的顏料,遇水之后的顏色和鮮血差不多。 所以說父親的身體并沒有問題,而是為了唬住虞家那邊的人? “他們說了一些事情,我并不贊同。防著鬧起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彼谡龔d的桌椅上,帶著暗色的霞光透進來,他的身形越發(fā)消瘦,有種說不出來的落寞。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只手搭在膝蓋上,“往后那邊便當(dāng)是親戚走動吧。旁的我也不奢求了。” 那是他至親至近的人,饒是他一開始不是什么不討喜的人,在小時候也感受過幾分暖意。是什么時候開始,原本該相互扶持親密無間的人,開始在背后無所顧忌地放冷箭? 躺在偏房那張床上,每一分每一秒對于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最后成了一種釋然。 看著女兒欲言又止,他倒是釋然地笑了笑,“我也不全是因為這,幽州的案子不少人盯著。我也是借著這個由頭,暫時避避風(fēng)聲?!?/br> 見父親已經(jīng)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多勸說什么,跟著松了一口氣。至少鬧成這樣,她也不必事事受到虞家的牽絆。 只是天理人倫哪有那么好違背的,她看著父親微微坍塌的肩膀,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 因想著這件事,她晚上睡得比較遲,半夢半醒中只覺得有人在床邊躺了下來。 她被驚出一身冷汗,差點溢出來的尖叫聲被淹沒在一個吻中。 那個吻有些急切,但并不粗暴,反而像是在確定什么一寸寸探尋過去,然后輾轉(zhuǎn)深入,尋求更多。她本就是在臨睡前,身上使不出一點力氣,只能任由人慢慢親吻。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覆蓋著一層螞蟻在細細密密啃噬,不疼,但是泛著一種酥麻。那種酥麻似乎會傳染,沿著血液流動,肩頸后背甚至膝蓋處。 整個人都像是一塊散發(fā)著甜香味桃酥,稍微碰一下便顫顫地褪去外面的一層粉末。 她按住握著在自己身前的手,黑夜中臉上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氣急地阻止,“梁知舟!” 她的聲音有點兒軟,聽起來兒有點像是在撒嬌,沒有一點兒威懾力。 男人悶笑一聲,氣息不穩(wěn),“嗯?” 她覺得他是在明知故問,有點兒生氣,想要將他的手直接拖走。她這舉動有點突然,男人也沒有料到,力道沒有絲毫的放松。 反倒有些像是她拖著他的手在……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腕,咬著唇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