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環(huán)著他的肩膀, 她微微喘氣。

    緋紅色蔓延到脖頸，更像是一枚被蒸透了的蜜桃包子，軟乎乎的還帶著淺淡的香氣。

    虞念清知道這種情況, 索性不去看他，埋頭在他的肩膀處。

    男人的手臂環(huán)得更緊些, 堅(jiān)硬的胸膛也開始發(fā)燙。呼吸在方寸之間變得急促，他靠她的肩膀上，說：“先前覺得大半年的時間不算什么，現(xiàn)在卻有點(diǎn)后悔了?！?/br>
    虞念清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就聽見他又說，“我想快點(diǎn)和你成親?！?/br>
    他的呼吸噴灑在耳后, 細(xì)微的顫動帶來的癢意順著血管流遍全身, 然后匯集在心房震顫, 變成了手足無措。

    她沒有多少對待感情的經(jīng)驗(yàn), 等了好長時間才開口轉(zhuǎn)移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他說你給他做了很多香囊?！?/br>
    確實(shí)有這么一回事, 那時候她正在學(xué)女紅, 繡出來的東西不成樣子, 連她的哥哥都有些嫌棄，便順手送給梁景明不少個。要是不提這么一回事, 她說不準(zhǔn)都要忘了。

    現(xiàn)在想起來，多少膈應(yīng)人。

    發(fā)愣的時候，她腰被捏了一下。男人伸手撫上她的臉，“那你準(zhǔn)備送我什么？”

    “??？”

    “怎么說，送我的都應(yīng)該比他貴重些吧?！笔窒碌挠|感十分好,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見小姑娘不滿地瞪了過來, 他咳了兩聲，提出一句，“我還缺少一件寢衣。”

    “這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府上有那么多丫鬟，沒有一個心靈手巧的？”她說著站起身，推著他往外面走，“天都已經(jīng)黑了，你先回去吧。不是說明日還要陪皇上一起出去，先養(yǎng)好精神吧?！?/br>
    梁知舟沒再說什么，順勢走出去。

    現(xiàn)在的院子不如之前的大，她喜歡安靜因此院子里沒有掛上燈籠，只有月亮微弱的清輝。他走在院子里，背影挺拔，如松如竹，有種說不出來的韻味。

    她站在原地，一時沒有回去。

    就看見男人在院子盡頭忽然回過頭，極為熟稔地朝著她這邊看過來。

    他看見她時眼中還有幾分錯愕，鳳眼明亮，倏得笑了出來，用口型說了句話。

    “我回去了?！?/br>
    虞念清心中像是被燙了一下，猛然將窗戶關(guān)了起來。背后抵著窗面，她撫上心臟的位置，砰砰亂跳著，同思緒一樣無法平靜下來。

    然后，抿唇笑了起來。

    ——

    鎮(zhèn)國公府和虞家定親的事情很快傳遍了京城，因?yàn)檫^于離奇一堆人到處打聽是不是真的。

    當(dāng)初鎮(zhèn)國公府和虞家二房姑娘的親事吹了，兩家的關(guān)系就破滅了，就算是在宴會上遇見了都不會打招呼。結(jié)果現(xiàn)在虞家二房姑娘沒嫁成二公子倒是嫁給大公子了？

    梁知舟雖然名聲荒唐了些，但是架不住鎮(zhèn)國公看重這個兒子。且他在皇上面前極為得臉，天子近臣哪有無能之輩，因此京城不少人極為看好梁知舟的前程。

    結(jié)果現(xiàn)在虞念清一個被退過親的女子，現(xiàn)在攀上了一根更高的高枝？

    不少人心態(tài)失衡了，惡意地猜測著，怕不是鎮(zhèn)國公覺得對虞家有虧欠，所以才逼著自己的長子娶了虞家姑娘。梁知舟那種人，風(fēng)月場里玩慣了的人，怎么會真心情愿娶一個失了名聲的女子。

    甚至有人摸到梁知舟跟前，問了一句，“聽說你要和虞家姑娘成親了？”

    那人等著后文，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豎起耳朵恨不得下一刻就從對方嘴里聽到什么內(nèi)幕。

    卻只看見，向來高冷不容易接近的梁大人笑了，破天荒好聲回話，“是，等我成親時，一定要來喝上一杯。”

    所有人都傻了眼。

    有些人還是不信邪，特別是虞老夫人和王氏，兩個人直接被氣得病了異常。當(dāng)初她們覺得二房的人是拖累，拼死拼活將二房的人分出去。結(jié)果二房的人眼見著越過越好，他們丟了爵位之后就一直走下坡路，誰都要來說上幾句風(fēng)涼話。

    老夫人躺在病床上，反反復(fù)復(fù)想，當(dāng)初如果沒有將二房分出去，那她現(xiàn)在是不是還享受著錢氏的孝敬，走到外面別人都要恭維一句她有一個好兒子？

    越想心里越不甘心，看見虞繁生回來時，她伸著頭朝著小兒子身后看去。等確定虞平生沒有跟著回來之后，臉色頓時就變了，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他是個白眼狼，我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都不說回來看看。”

    “娘，我的娘唉?！庇莘鄙酱策吶ィ驍嗨脑?，“二哥現(xiàn)在忙著呢，哪有時間過來。上次他應(yīng)該是聽到我們說話，心里有了隔閡?！?/br>
    “我也沒說什么啊……”老夫人絮絮叨叨。

    虞繁生眼里閃現(xiàn)過不耐煩，他覺得二哥能忍這么多年真算是不錯了，換成是他，他早就要和虞家決裂了。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還有事要求著二哥，不得不安撫自己的親娘，“現(xiàn)在追究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最要緊的怎么和二哥修復(fù)關(guān)系。”

    “我都病成這樣了，他都不過來看看，我還能指望什么?！?/br>
    “念清不是要定親了嗎，就算是分家了，你也是長輩。這種重要的事情，沒有長輩坐鎮(zhèn)，豈不是亂了套?！庇莘鄙ㄗh道，勸說老夫人這次服一下軟，先去小虞家提起。

    老夫人心動了，但是顧忌著面子，在虞繁生的勸說之下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老夫人帶著王氏和周氏一起，至于小兒媳婦袁氏，她嫌棄袁氏不會說話就干脆讓袁氏留在家中。

    誰知道去的時候，正好遇上了鎮(zhèn)國公府的人來下聘。

    對比上次向楚家提親的敷衍，這次鎮(zhèn)國公府是真的下了血銥誮本。一臺臺被壓得實(shí)誠的聘禮被抬了進(jìn)來，珠寶首飾、綾羅綢緞、房屋地契都全了，光是壓箱底的現(xiàn)錢都有白銀三萬兩。

    這些年鎮(zhèn)國公府一直低調(diào)，大家有意無意地認(rèn)為鎮(zhèn)國公府不如從前。等到聘禮一出，大家這才反應(yīng)過來，頂級侯府幾代人的積累，哪有落魄的。這若算是落魄了，那他們豈不成了破落戶。

    虞家姑娘真的是好命。

    豈不是命好，老夫人瞇起來的眼睛從箱子上一一劃過，忍不住咋舌，這里有多少的好東西。聽到錢氏說，將所有東西都抬到明月樓時，老夫人的眉毛狠狠抽動一下，然后開口，“難不成這所有的東西，都給念清？”

    虞念清坐在下方，靜靜聽著，任由老夫人的目光打量。

    “不是我說，你們總要為元意考慮考慮。嫁妝給了這么多，等元意成親時還有什么?！崩戏蛉俗谑孜簧希攘艘豢谠绱旱谝慌?，吩咐著：“二姑娘底下還有幾個meimei，嫁妝總不能差得太多。要是我說，可以留下些，給底下幾個姑娘壓箱底。你們都是做伯伯嬸娘的，可不能太過偏心?！?/br>
    錢氏心里的火一下子就起來了，心口不停起伏著。

    在樂平侯府時，這樣的話她經(jīng)常聽。

    她當(dāng)時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算計(jì)，但是自己出身不高，生怕連累了一雙兒女。因此老夫人只要提出來了，她那怕心里委屈都會出錢出力，有時還會寬慰自己的丈夫不要去計(jì)較。

    可最后呢，她們在最困難的時候被掃地出門，甚至恨不得將她們的骨頭打斷吮吸里面的骨髓。

    錢氏氣得渾身發(fā)抖，克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握住她的。她抬起頭，就對上虞平生帶有安撫意味的眼神。男人的手掌寬大灼熱，驅(qū)散身體里發(fā)出的冷意，她輕輕撇過臉去，沒再說什么。

    “我自有打算，幾個侄女都有爹娘cao心，輪不上我。至于元意……”虞平生看向老夫人，“當(dāng)初我成親時，也沒人幫襯多少。不是您說的嗎，男孩子還是受些磨難才好。”

    老夫人臉色泛白。

    虞繁生幫著腔，“二哥，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娘那時候也是為了你好，不然……”

    “我知道，”虞平生抬手。

    他的手上都是老繭，年輕時受過不少罪，就是后來錢氏怎么精心養(yǎng)護(hù)都變不好，實(shí)在不像是一位出身侯爵府的讀書人的手。

    沉默了片刻，他斂眉，溫潤中藏著鋒利，看向虞繁生，“你成親時，老夫人說你還是白身，為了你的體面，從二房這邊拿走了一萬兩銀子用于婚事；你的兩個孩子出生時，老夫人說這是難得的祥瑞，讓你嫂子多給些洗三錢，要走了五千兩；再說，”

    虞繁生整張臉都僵硬了，聲音又急又粗，“二哥，你說這些干什么?！?/br>
    “可能是最近年紀(jì)上來了，一直想起從前的事?！庇萜缴鷩@了一口氣，“鎮(zhèn)國公府的帶來的聘禮，是肯定要讓念清帶回去的。至于嫁妝，我們會另行準(zhǔn)備。我還在朝堂上，還在這京里，還是要臉面的。”

    夫家給了多少聘禮，稍微講究一些的人家就會送多少陪嫁，誰都不想落了一個賣女求榮的名聲。

    這句話就像是一耳光，狠狠打在了老夫人、王氏和虞繁生的臉上，周氏心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就在驚訝二房到底有多少的家底。說著，她十分羨慕地看向虞念清，這位現(xiàn)在可真是一個金娃娃。

    最后還是老夫人服了軟，把嘴巴閉上不說話了。

    將虞家人送出去之后，錢氏安慰女兒，“那些人說的話就當(dāng)是耳旁風(fēng)吧，千萬別往心里去?！?/br>
    虞念清早就不將這些人當(dāng)成一回事，但也知道這是錢氏的擔(dān)憂，便安靜聽著。

    錢氏仔仔細(xì)細(xì)叮囑，等到女兒離開院子時，沒能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出來。

    這讓她如何不氣，虞家的人但凡有半點(diǎn)想要好好相處的意思，都不會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發(fā)難。一想到鎮(zhèn)國公過來時，虞繁生毫無骨氣跑過去諂媚討好，她便恨不得將自己的臉藏起來。也就是梁家的人行事磊落，沒有給任何異樣的臉色，不然虞家的臉都丟盡了，她的女兒又如何自處。

    虞平生走進(jìn)來，就看見這一幕，呼吸一頓走了過去，聲音輕緩，“這是怎么了？”

    “你說是怎么了！”錢氏轉(zhuǎn)過身，狠狠地瞪著他，淚光盈盈，“他們做的叫什么事！”

    “我是真沒料到他們回過來?！庇萜缴睦锍翋?，伸出手擦掉她的眼淚，溫聲說：“他們也沒有討到什么好，不是嗎？”

    錢氏不說話，眼眶發(fā)紅，這么多年難得堅(jiān)持一回。

    虞平生心酸軟一片，輕輕摟過夫人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握著她發(fā)涼的手，反反復(fù)復(fù)握緊，承諾著：“我同你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第49章

    虞家在鎮(zhèn)國公府來下聘時這么一鬧, 徹底磨滅了虞平生對虞家的最后一點(diǎn)情分。他的任命雖然還沒下來，但是往上晉升是一定的，因此不少人賣他一個人情。

    因此就算是虞平生沒有在外說過什么, 仍舊有不少人針對虞家那三兄弟。虞林生當(dāng)初是自己爬上來的，也有經(jīng)營自己的人脈, 針對他的人少一點(diǎn)。

    虞澤生之前靠著爵位，實(shí)際上能力不怎么樣，現(xiàn)在沒了庇護(hù)，自然是事事不順。他將這種不順利都?xì)w結(jié)于妻子王氏當(dāng)時心狠手辣做事不留情面, 因此和王氏的關(guān)系鬧得很僵，常常外出不在府中呆著。

    相對于兩個哥哥來說, 虞繁生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每日照舊出去鬼混, 吃喝嫖賭占全了。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一天晚上吃酒回去，被人套著麻袋推進(jìn)護(hù)城河里。要不是當(dāng)時周圍不少人在, 救了他一命, 說不定連命都沒了。

    虞念清還是從錢氏這里聽說這個消息的, 錢氏提及時，臉上還帶著幾分嘲弄。在樂平侯府時, 他們總是瞧不上二房?？蓻]了他們出錢出力的幫襯，虞家將自己作弄成什么樣子。

    “他們?nèi)蘸笳f不準(zhǔn)會找到你那邊去，你也不用管什么過往情分，任何事都不要幫忙。”錢氏不想和女兒抱怨過往的種種怕讓女兒的性格變得偏激，只提了一句, “不管怎么算, 我們家都不差他們分毫?！?/br>
    虞念清握住她的手, 聽話地說：“我知道了?！?/br>
    照理說她姓虞，樂平侯府的人就算是看在血脈親情上，也要對她關(guān)照幾分。實(shí)際上她因?yàn)橐粯逗没槭拢_實(shí)得過老夫人的幾年的偏心?？梢粓鲆馔庵螅齻冏炷樉腿急┞冻鰜?，恨不得將她摁死。

    那錢氏又該都承受多少的壓力。

    錢氏見她心疼，眉眼彎彎的，很是受用，“你不用著急我，我現(xiàn)在也算是解脫了。你哥哥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他回來了，我就要cao心他的婚事。過兩年，等他有了孩子，我和你父親就帶帶孩子，挺好的。”

    說著她嘆了一口氣，“元意這孩子也不知去哪里了，若是再不回來的話，怕是要趕不上你的婚事?！?/br>
    說起來也很奇怪，幽州已經(jīng)被清理過一遍。虞家和鎮(zhèn)國公府都曾派過人去幽州尋找，可還是沒有虞元意的下落，他這個人就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一般。

    她不敢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只盼著哥哥喜歡游玩，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虞家今年重要的就是虞念清的婚事，有不少的東西要準(zhǔn)備，有因此忙得不可開交。

    期間，虞平生的任命終于下來了，出任戶部右侍郎?，F(xiàn)在戶部尚書已經(jīng)是六十四歲的高齡，很多事情都喜歡放權(quán)給手底下的人去做。聽說過不了幾年，戶部尚書就要致仕，空出的位置極為有可能從左右侍郎中選出來。

    就因?yàn)檫@個原因，來恭賀的人不少。

    虞家也一改往日的低調(diào)，辦了一場宴會請了不少人。大虞家那邊還想要插手，錢氏直接做絕了，讓自己的哥嫂送來幾個能干的管事過來幫忙。

    大虞家還想要鬧，老夫人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挑唆，要去狀告虞平生罔顧孝道，狠狠鬧了一場。

    虞平生雖然官職上沒受影響，但名聲有損，這種影響是不可見且深遠(yuǎn)的，虞家的熱度這才下去一點(diǎn)。

    梁知舟都有點(diǎn)懷疑他的這位岳父是有意的。

    幽州的案件查到最后，發(fā)現(xiàn)太子爺對曾經(jīng)在中間收受過一筆銀子，底下幾位皇子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一般，瘋狂撕咬上來，和太子爺斗法正是厲害的時候。

    虞平生雖然有心計(jì)有手段，可虞家終究是一個拖后腿的存在，現(xiàn)在若是不將兩家的關(guān)系撕開，只怕日后紛擾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