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走后，溫鈺寒取過自己的上衣正打算重新穿好，就被裴邵城接過后替他套上，又幫他一顆顆系好扣子。

    溫鈺寒用手擋了下，但與裴邵城的指尖相撞后，遲疑了下又緩緩收了回來。

    “其實你不用天天來的。”他輕嘆口氣，“小洋今天下午就……”

    “我想守著你?！?/br>
    溫鈺寒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出言：“可你在這兒我反而不自在，已經(jīng)過完年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回燕城？”

    “讓我守著你，行么。”裴邵城抬眼迎上溫鈺寒的視線，總是倨傲的眼神里竟夾雜著示弱和懇求。

    溫鈺寒的喉結(jié)上下動了動，繼而將目光移向別處，淡聲道：“隨你吧。”終究，他還是看不得裴邵城露出這副神情。

    “晚上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币姕剽暫辉仝s自己，裴邵城連忙示好地問，“青筍云腿絲好不好？你的傷口還在恢復(fù)，不能吃辛辣刺激的?！?/br>
    “在醫(yī)院的食堂買點就好?！?/br>
    “不行。”裴邵城打斷，“你胃不好，還是我來做吧，我知道你的……”

    溫鈺寒轉(zhuǎn)過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裴邵城的心里咯噔一沉，不禁又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在那間偌大的套房里是怎樣鉗著溫鈺寒的下巴，強迫他灌下了一整瓶的紅酒。

    果然，溫鈺寒尾音上挑地輕笑了聲：“我還真是…得了個薛定諤的胃病呢?！?/br>
    這話無疑又在裴邵城的心上狠狠劈了一斧子，但他根本無法反駁。好在溫鈺寒也沒再一直拿著此事不放，而是換了個話題問：“所以易禮都跟你說什么了？”

    “我問他韓舒這次為什么要緊咬著你不放?！?/br>
    聽到這個名字，溫鈺寒的身體果然還是不由得繃緊起來。

    裴邵城將寬熱的掌心握在溫鈺寒的肩上，見對方?jīng)]有拒絕，便張開手臂將人虛虛地攬在了懷里，低沉磁性的嗓音帶著令人心安的溫柔，寬慰道：“別怕，再沒有人能傷害你了?！卑ㄎ易约骸?/br>
    溫鈺寒閉了閉眼，雖然知道這樣實屬不應(yīng)該，但當(dāng)他靠進了這個guntang寬實的胸口后，就像是一只在洶涌大海上飄搖了不知多久的小船終于抵達了港口，安適且放松。

    “他告訴你了么？”當(dāng)溫鈺寒再睜開眼時，他的眸光已恢復(fù)到了平靜，“怕是沒那么輕易吧。”

    “他以能讓他如期參加新戲的公演為條件。”裴邵城撫順著溫鈺寒的后背，“我答應(yīng)了。”

    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易禮，看到他極有天賦的表演和對舞臺的赤誠，溫鈺寒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惋惜：“他本應(yīng)該……”溫鈺寒想說，他本應(yīng)該有更璀璨的明天，但話到一半?yún)s又不想說下去了。

    畢竟這世間的因果無常，原就是不可評說的。

    “然后呢？”溫鈺寒問，“他之后又跟你說了什么?！?/br>
    裴邵城沉默了下，加重了摟溫鈺寒的力道，讓他離自己的胸膛更近，這才沉聲開口道：“韓舒下個月就回國了，他重新改編了那出戲，想要進行復(fù)排公演，作為他復(fù)出的第一聲槍響?！?/br>
    溫鈺寒的手揪緊了被角，眼底明了又暗，在理順了一切后低笑了下：“怪不得?！惫植坏眠@一次韓舒要對自己除之而后快，比起防著摁著不讓發(fā)聲，當(dāng)然是發(fā)不了聲更讓人沒了顧慮。

    裴邵城捧起溫鈺寒的臉，讓他注視著自己的眼睛：“聽我說小寒，依我看這恰恰是你翻身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懂Andrew，你才是親手創(chuàng)造出他的人……重新改寫這部戲，就在韓舒那部戲的同時間進行公演，這樣所有人就都會明白，Andrew就是屬于你的！”

    溫鈺寒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裴邵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這樣的無聲令裴邵城莫名感到有些慌神，當(dāng)即又認(rèn)真補充道：“我知道一個月的時間很緊張，但有我陪著你，我們一起探討角色、一起對戲，我已經(jīng)讓Emily推掉了我之后兩個月的檔期，我們會創(chuàng)作出比之前更好的作品……”

    “你有問過我的意見么？”溫鈺寒突然出言打斷，安靜地盯著裴邵城一笑，“就這么冒然推掉了工作，裴先生的損失我可賠不起啊?！?/br>
    裴邵城怔住了，不解地注視著溫鈺寒。

    溫鈺寒避開裴邵城的懷抱，目光落在病房中的一角，臉上無悲無喜：“我記得有告訴過你，我已經(jīng)累了，這輩子也不打算再和影視、和戲劇有任何牽連……那個「戲瘋子」已經(jīng)死了，留下的溫鈺寒不過就是個只想解決溫飽、平淡一生的小老百姓。那些藝術(shù)啊追求啊之類的東西，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話及此處，他澀然地笑了下，“至于韓舒……我只求他能放過我，我承認(rèn)我怕他了，我輸了，我不會去攪他的局，也希望他能把我當(dāng)成一只又臟又煩的蒼蠅攆走算了吧?！?/br>
    “溫鈺寒，你！”

    “還有你啊裴邵城?！睖剽暫频L(fēng)輕道，“以后也別再跟我提起什么Andrew什么Pan了，他們愛是誰的就是誰的。總之，與我無關(guān)?！?/br>
    “溫鈺寒！！”

    裴邵城眼眶通紅，他一把抓過了溫鈺寒的手緊貼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啞聲問：

    “你真的……不要了么……”

    ……

    第75章

    溫鈺寒任由裴邵城攥著他的手, 神情隱沒于天光里，眸中帶著幾許看淡了一切后的空寂。末了，唇邊揚起一抹輕淺淡然的弧度, 道：“我曾經(jīng)為了這些甘心付出一切, 還大言不慚地告訴自己和全世界, 我溫鈺寒即是為了這些而生。到后來又是因為這些, 我沒能趕上見外婆最后一面，我被如師如父的人背叛拋棄, 我背負(fù)上一個創(chuàng)作者最不堪忍受背負(fù)的罵名，我的自尊被人踩在腳下碾了又碾, 我像個被黏在蛛網(wǎng)上的蟲子，被捕獵者監(jiān)視威脅, 不知道哪一刻就會淪為對方的腹中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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