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家的丫頭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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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翌的手才貼到山石上,就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大為愕然。 緊接著就有另外一個渾厚的聲音道:“現(xiàn)在說這些都為時過早,再說東蕃人也不是好相與的,我們大人送了他們五千擔(dān)糧草,害得現(xiàn)在肅州的軍糧都不足了?!?/br> 頭先發(fā)話的人就道:“這事你大可放心,我今日回去,就向太子進言,皇上要掉肅州軍去救栗州跟華州,自然也要把肅州軍的糧草先給足了……” 渾厚的聲音就道:“嗯,這是其一,其二則是若是肅州軍收復(fù)栗州,希望先生能替大人斡旋,讓李大人成了栗州華州肅州三州節(jié)度使?!?/br> 褚翌至此才敢確認,這二人對話中的李大人該是現(xiàn)任肅州節(jié)度使李玄印,想不到他竟然生了二心,要叛出朝廷,并且聽話里的意思,竟是跟東蕃亦有勾結(jié)! 他現(xiàn)如今手無寸鐵,而聽那渾厚的聲音,很明顯是身負內(nèi)家硬功夫的練家子,這二人肯定不會像他這樣費勁攀爬上來就為說幾句話,那就是從巨石傍山的那一側(cè)過來的,而且選擇這里,也八成是因為此處無人偷聽……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一個突發(fā)奇想,竟然聽到這樣的秘聞,當(dāng)務(wù)之急,是趕緊回去跟父親商量,李玄印一面對朝廷生不臣之心,一面還跟朝廷索要好處,其行徑令人發(fā)指。 上首的兩人顯然很有自信,他們繼續(xù)說著話,有時候還帶出幾句對大梁武將的蔑視。 褚翌則屏氣斂息小心的尋找下去的路。當(dāng)然最好的法子是等這兩人談完滾蛋他從上頭離開,可那人是高手,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夠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還不如現(xiàn)在原路返回來的安全。 他這次心里存了事情,而且這種攀爬下去并不比上去更容易,反倒因為要避免搞出動靜,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距離地面還有十來米,他心里一松,雙手用力的攀住巖石,剛伸出腳要踩左邊的凸出石塊,突然聽到上頭一聲厲喝:“什么人!” 巨峰頂上一個魁梧的男人已經(jīng)看到了他! 褚翌心中一慌,瞬間涌上心頭的竟然是委屈——他明明沒發(fā)出什么聲音! 卻見那人反手拿箭,挽弓就向他射來! 箭頭刺破空氣向著褚翌疾馳,他再抓著山石不放,活靶子馬上就變成死靶子了! 幸好距離地面不算太遠,干脆一咬牙松開手往下頭跌去,只覺得頭頂帶風(fēng)呼嘯著往下。 這一空檔中那人已經(jīng)又拔出一支箭,毫不猶豫的繼續(xù)向他射來!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褚翌也顧不上委屈,眼睜睜看著那箭射過來,把即將掉落在地上的恐懼都忘記了。 箭比他的速度還要快,這幸虧是同方向,要是反方向,非得射個對穿不可,可就算同方向,那箭頭也射進他的肩甲窩里了。 只聽砰得一聲,他仰面朝天重重的跌在地上,瞬間疼痛從心口像四肢蔓延,遠遠看去就像他被人用箭釘在地上一樣。 第六十三章 緣分不夠,天意來湊 他還沒有死,但死亡的陰影已經(jīng)迫近——他聽到上頭傳來尖銳的哨音。 劇痛令他恨不能昏過去,可理智告訴他,這時候真昏過去,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肩頭那里已經(jīng)痛的麻了,強忍著疼痛起身,本想拔出箭頭,可一動就錐心刺骨的疼痛,他怕痛暈在這里被人抓住,只撫著肩頭往桃林深處來時的路上跑去。 他剛才跌下來的時候摔到了腦袋,眼睛已經(jīng)有點發(fā)花,盡量選擇平整的地方落腳,可就這樣仍舊是深一腳淺一腳幾乎要絆倒的架勢,終于磕磕絆絆的到了主道上,看見了自己的馬正在低頭吃草,他早已大汗淋漓,強撐著一口氣跑過去,抖著手解開韁繩。 可惜他的右肩受了傷,怎么上馬都上不去,腦子也越來越暈,使勁咬了一下舌頭,牽著馬找了一塊大石頭,踩著石頭上了馬,一夾馬腹往山下沖去。 馬背上的顛簸使得他疼痛加劇,覺得五臟六腑都裂開,鮮血爭先恐后的往外涌,汗水流下來,流入眼睛里頭,他顧不上眨眼,只模模糊糊的看著前方的路,同時盡量伏低身子。 終于到了山腳下,他嘴里已經(jīng)滿是鐵銹味,大腦卻出奇的冷靜——因為根本轉(zhuǎn)不動了。 只憑著本能,讓馬沿著官道往前跑。 富春的官道上,隨安正在學(xué)著駕馬車。 她仍舊做小子打扮,束胸用久了,也有點習(xí)慣,莊子上生活很平靜,她抄了半天書只覺得全身關(guān)節(jié)都僵硬了,出來活動正好看見莊頭家的老爺子趕馬車,她便厚著臉皮上前喊了一聲“爺爺”,支支吾吾的說也想學(xué)駕車。 老爺子性格樸實憨厚,“你一個女娃娃,會識字寫字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怎么還要學(xué)趕馬車?你不怕馬?” 他說著話,那馬在旁邊大大的噴了一口氣,似乎在嘲笑隨安不自量力。 隨安笑著摸了摸頭,她當(dāng)然不怕馬,在現(xiàn)代的時候她上初中的時候就跟哥哥偷開爸爸的車呢,也騎過馬,不過都是那種很溫順的老馬。 “爺爺,您教教我,等我會趕車,我就能自己趕車回鄉(xiāng)把我爹接過來了?!?/br> 褚翌這會兒應(yīng)該又奔赴邊關(guān),王子瑜說過要幫她,只要她爹回到鄉(xiāng)下,那她現(xiàn)在悄悄回去一趟也沒什么了吧。 父女倆在一塊,到時候由父親出面,他們倆個總能夠生活下去的,不管是替人抄書也好,還是自己攢點錢支應(yīng)個小攤子賣早點也好……平平順順沒有生命危險的日子才是她在這個世上要過的理想生活。 當(dāng)然,那句話是怎么說的,理想就像內(nèi)褲,要有,但不要逢人就告訴說你有。 她好不容易磨著老爺子答應(yīng)了,連忙回屋換了一身衣裳,又將頭發(fā)扎了起來。 莊子上有五六匹馬,因小順的交待,莊頭沒有猶豫就借了一匹溫順的母馬給隨安。 隨安便學(xué)著套車。 老爺子見她果然不怕馬,就笑著指點她,本有心看她難為,沒想到隨安很有耐心,也不怕臟,該動手的地方只要他說著自己就上前做了。老爺子點了頭,“不錯,你要是托生成個男孩子,在莊子上不愁找不上媳婦?!惫磐駚砟腥藳]本事,到哪里都找不到老婆,莊子上更不例外。 隨安哈哈大笑,牙齒在陽光下發(fā)光,她扶著車轅跳到馬車上,在空中輕輕甩了一下鞭子,得意的看了一下老爺子,而后雙手抱拳:“師傅,咱們走吧?” 老爺子在莊子外頭的官道旁選了塊空地讓隨安練習(xí):“……趕車就是這樣,你心里先穩(wěn)住,聲音也就跟著穩(wěn)了,馬通人性,自然也就能跟著穩(wěn)了下來,其他的也沒甚么巧頭,快駕,慢吁,轉(zhuǎn)彎喔,然后用手拉韁繩帶動馬頭,給它左右向指示……,行,不錯,就是這樣……” 隨安嘿嘿笑著,沖他擺手:“您忙去吧,我自己練練?!?/br> 老爺子見她像模像樣,便放了一半兒心,卻又殷切的囑咐道:“不要跑遠了,有事喊一聲?!?/br> “哎!”隨安高聲應(yīng)了,伸手摸了摸馬毛,輕輕地吁著,聽馬兒踢踏踢踏的在場地上走了起來。 練了半個時辰,眼看著太陽升到半空,她便跳下馬車,打算牽著馬回莊子。 穿過官道的時候突然看見從南邊跑過來一匹棗紅馬。 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并非馬上無人,而是那人趴在了馬背上,雙腳已經(jīng)脫離了腳蹬,眼看著就要摔下馬來。 待看清馬上那人,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對褚翌的恐懼令她下意識的躲在馬后,直到他從馬上滑下來,她才醒悟過來,連忙飛快的上前。 “九爺!” 隨安不假思索的喊道。 褚翌早已累得脫力,聽到隨安的聲音,嘴角翹了翹,勉強翹出一個類似微笑的弧度,最后的力氣頃刻泄盡,強撐著的那口氣一下子松了下來,手打在地上,眼睛看著那奔過來的人影似乎在說“咱們倆竟然在黃泉路上又相見了”。 在以往的歲月里頭,他們二人一個把對方當(dāng)成喜怒無常,暴戾恣睢的主子,一個把對方當(dāng)成jian猾狡詐,離心背德的奴才。 可是在最危急最為關(guān)鍵的時刻,在他以為自己終于一死的那一刻,他給了她一個淺笑,她則跑過去,全然不顧的將他抱在懷里。 隨安的后背一下子被冷汗打濕了。咬著牙想將他扶起來,可怎么也弄不動。 看一眼旁邊不足五十米遠的莊子,她喘一口氣:“九爺!我去叫人!” 剛要站起來,發(fā)現(xiàn)他拽著她的衣裳,用勁力氣道:“不要,喊人,后頭有……” 隨安這才看到他的肩頭上的箭頭,衣裳已經(jīng)被鮮血洇濕,跟泥土混在一起,頭發(fā)更是摻雜著血跟土,整個人簡直要撐起一部恐怖片的樣子。 要不是她對他以往的恐懼太深,是絕對絕對不會一眼就認出他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命中的無敵相殺,相親比不過相殺,相愛也比不過相殺,廉頗與藺相如一開始就相親相愛的話,也成就不了刎頸之交。 歐亨利說過,沒什么所謂的命運岔路,一個人的未來會怎么樣,取決于他本質(zhì)上是個什么樣的人,而偶然隨機的選擇并不會改變我們的人生命運。 就像隨安與褚翌,她心心念念的逃來逃去,都逃不過命運之手的撥弄,這次是干脆將褚翌送到她的面前。 緣分不夠,天意來湊,是也。 第六十四章 人不如馬 隨安往身后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追來的人,可既然褚翌都這樣說了,她也不敢大意,架著褚翌的那只好胳膊先站了起來。 褚翌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確定自己沒死,便重新提起力氣,搖搖晃晃的扶在她的肩頭,試了幾次終于爬了起來。 馬車離他們距離有十來步,可剛走了兩步褚翌就挪不動了,幾乎全壓在隨安身上。 隨安一咬牙,蹲下身。 褚翌的胳膊沒了著落,又見她一下子矮了下去,然后就見她雙手圈住他的大腿試圖抱他起來…… 結(jié)果自然是抱不動,褚翌雖然瘦,可他個頭高挑,rou不少。 隨安抱了三次,吃奶的勁使出來也沒抱動,卻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嗤笑。 她仰起頭,卻見他瞇著眼,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雖然嗓子里頭全是血腥味,可褚翌還是忍不住的罵了一句:“不自量力。” 只不過這罵聲極低,就像在嘴里呢喃一般。 也幸虧隨安沒聽見,要是聽見非得把他就地扔了不可。 褚翌吃力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頭,然后吩咐:“把馬車,拉過來?!?/br> 隨安“噢”了一聲,把他的馬牽過來,讓他拿著韁繩靠在馬腹上,然后擦了一把汗,小跑著把自己的馬車弄了過來。 還沒到跟前,褚翌的馬就顛顛的跑過來了,一個勁的往馬車上的母馬身上湊…… 褚翌覺得自己又要吐血了。 隨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等明白之后,頓時無語。 她現(xiàn)在最怕的不是別的,是這兩匹馬拋下他們私奔而去…… 好在母馬比較矜持,雖有些扭捏,但好歹讓她拉著走到褚翌身旁。 褚翌的公馬也跟了過來,是的,隨安很確定這是一匹公馬,且是一匹進入了發(fā)情期的公馬,不僅因為異性相吸,還因為要是同性,陌生人之間不會一上來就親人,那兩匹陌生的母馬一見面也不會就互相親吻…… 公馬噴了噴氣,又討好的低下頭,看樣子想吻母馬,母馬則害羞的偏了偏頭。 隨安的嘴抖了兩下,要不是時機不對,她真想問問褚翌眼睛疼不,反正她是立即垂下頭,努力保持不抖,像做錯事的是她一樣,將褚翌扶上了馬車。 褚翌躺在馬車上,眼睛一抬就能看見兩條甩來甩去甩的歡快幸福的馬尾巴,干脆閉上眼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隨安牽著馬車往莊子里頭走,眼睛離開褚翌才想起自己的情況不容樂觀。 這莊子可是王家的莊子,王家又是褚翌的外家,這一個弄不好她就能兩面不是人。 想到這里,她頓時眼含羨慕的看了一眼褚翌的坐騎。 主子都蒙受危難了,還歡歡喜喜的勾搭異性,也沒讓主子暴跳如雷,這才是主子們真愛吧。 相反,她這種雞肋,活兒不少做,稍微干點壞事就遭主子惦記不忘…… 真是人比馬,氣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