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塞姆微笑蹲在白芷面前, 注視她琥珀色的眼睛。“娛樂室里有電動玩具, 我?guī)闳ネ婧貌缓?？?/br>
    白芷看看母親。

    “有最新的遙控飛機, 還有小孩子最喜歡的恐龍?！焙Ｈ费a充道。小女孩幾年沒見, 倒長得比早前可愛勇敢。

    之前的白芷，小小軟軟一個小人，成天哭哭唧唧，再不就是尿他一身，與白慈又時時為孩子爭吵，再好的脾氣也被磨得精光。

    這些年他時常反思，讓一個路都走不穩(wěn)的小女孩測試膽量確實過分了一些。家族傳統(tǒng)，糟粕是該放棄。何必要讓孩子把他們曾經(jīng)吃得苦再經(jīng)受一遍呢。他可以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又何苦讓他們受煎熬。

    他和白慈在一起的時候，家里沒少吵要白慈生兒子。白慈離開之后，家里又吵著叫他和別人生兒子。

    “這世上會下金蛋的雞難找，會生崽的女人到處都是。她不愿意，你就找別人?！?/br>
    起先他不覺得有異，被說得次數(shù)多了，難免反感。當有一天去參觀犬舍之后，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在家里人眼里，要給他生孩子的女人是母狗，他是用來配種的公狗。

    血統(tǒng)純粹、身體健康、精力旺盛、智力超群，這么一比較他自己都覺得適合配種。

    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只有這么一個女兒。

    女兒，真是奇妙的感覺。軟糯的小人近在眼前，他想去抱她一抱，感受一下所謂的骨血相連，小女孩謹慎而提防的眼神使他卻步。

    剛出生的時候他匆匆忙忙地抱過，白芷在他懷里像一只難看的小豬，不合時宜出生的小豬，破壞他們生活的小豬。從前他也覺得白芷不像自己，那么安靜，那么膽小，這次再見，竟然發(fā)現(xiàn)她堅定許多，有一股他和白慈都沒有的書卷氣。

    只是白慈似乎不讓孩子認他。

    舅舅。呵呵。

    “現(xiàn)在時間還早，我們那么些年沒見，讓我?guī)≤迫ネ嫱姘桑亢｛愐?，你不放心可以一起來，白嬤嬤也來，正好熟悉一下娛樂室。怎么樣？?/br>
    主人家這般誠心，白慈不好拒絕。尤其主人家出手非凡，偌大的娛樂室里擺著一具恐龍骨架，邊上有個恐龍蛋，用圍欄擋住。

    白芷雙眼冒光，拉拉母親的手，“mama，莊莊講過的恐龍?！?/br>
    海塞姆說：“恐龍化石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安西出土，恐龍蛋也是。看樣子小芷很喜歡?！?/br>
    白芷嗯一聲，“喜歡?！?/br>
    “莊莊是誰？是小芷的同學(xué)嗎？”海塞姆好奇地問。

    問到莊申，母女皆是一滯，白芷說：“莊莊就是莊莊，不是同學(xué)。她在博物館里講過恐龍，我們一起挖恐龍化石。不過那個小小的，沒有這么大?！?/br>
    “小芷?！焙Ｈ窂澫卵暗让ν赀@里的事，我?guī)闳タ纯铸埧影?。安西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哦，只要你留在這里，哪里都可以去?！?/br>
    不防海塞姆突然相邀，白慈沉下臉，白凈識輕拍她的手，搖搖頭。

    白芷很快地搖頭說：“謝謝叔叔，等mama忙完我們就要回家了?！?/br>
    “回家，把這里當你的家不好嗎？在這里，你可以擁有一切?！焙Ｈ氛J真地誘惑?！澳憧矗铸?，恐龍蛋，你都可以有?！?/br>
    白芷還是搖頭。

    “難道，上海的家里還有別人？那個，莊莊？是叫莊申對不對？”

    “嗯！有莊莊，有芳姨，還有毛毛?！?/br>
    “芳姨是平時照顧你的人嗎？”

    “是啊，芳姨沒有來，mama給她放假?！?/br>
    “那毛毛呢？你把她一起帶來，還有那個莊莊，讓他們在安西陪你。”

    白芷咯咯笑。“毛毛不會愿意的?！?/br>
    “不愿意就抓過來，五年十年走不了，還會不愿意？”海塞姆笑得溫柔，話語卻叫人遍體生寒。

    白芷很認真地想了一想，說：“毛毛會死的，那樣就不是毛毛啦。毛毛說人要是沒了自由，她寧可去死。再說這也不好……”她指著頭巾說，“上海不用這個，晚上不會嚇到人。”

    白慈結(jié)結(jié)實實給白芷的話嚇了一跳，“小芷?！?/br>
    海塞姆搖搖手，示意她不要打斷兩人說話?！白鲆粋€被人怕的人不好嗎？”

    “不好。”

    “被人怕，別人就不會去惹你，你就可以過得很安靜，怎么不好？還是說你想和別人一起玩？擔(dān)心別人不愿意和你一起玩？”

    “不是?！卑总茡u著小手，用很不可置信的語氣說，“人怕老虎，所以老虎被關(guān)起來了。人怕恐龍，所以恐龍消失了。人喜歡毛絨的老虎和恐龍，所以抱著它們睡覺。我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要是他們怕我，怎么會喜歡我?！?/br>
    此話一出，海塞姆、白慈和白凈識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海塞姆哈哈大笑。白凈識暗暗捏住雙手，眼眶含淚。而白慈笑得開心，覺得女兒要說的話都是自己想說的。

    白芷不知道大家為啥反應(yīng)那么奇怪，有些忐忑地朝母親看去。白慈上前摸摸她的頭，親了又親。

    然而海塞姆又問道：“小芷，你會喜歡我嗎？”

    白芷不好意思地看看他，又縮回母親的懷里，“可能以后會喜歡你吧?！?/br>
    “為什么呢？”海塞姆似乎在等待一個近似聽其言觀其行的答案。

    “你長得好看。”

    “……”

    童言無忌，天真爛漫，海塞姆與她說話，別有一番樂趣，和小女孩玩到午睡前才去忙碌。他離開前，白慈有意無意問了一句：“阿拉丁呢？怎么沒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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