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她們的孩子啊。

    可是對面的人呢？不是一臉“你別鬧”，就是吃吃吃。

    根本什么都不懂。

    但至少沒有眼瞎，看得到白慈含著飯掉眼淚。

    淚珠掛在她的睫毛上，隨著睫毛的抖動掉落，無數(shù)地訴說無盡心酸與委屈。

    莊申在心底嘆息，她的情感早已投降，只剩下最后的理智在掙扎。

    這個女人是她的劫數(shù)。

    摸出手帕給白慈擦眼淚，白慈扯過她的手帕，犟頭倔腦別過臉。

    過一會兒，見莊申停下筷子為難地看著自己，生氣地說：“吃呀，你怎么不吃了！”

    “你這樣我不好意思吃?！?/br>
    是不好意思吃，不是吃不下！白慈更氣，“你吃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還以為是我讓你咽不下去呢?！?/br>
    “那倒是沒有，看到你我比平時吃得多?！?/br>
    “莊小猴，我難過你就開心了？你是不是故意報復我氣我？”

    莊申嘆氣，“我沒有。”

    結賬之后，莊申陪白慈回家。

    白慈說：“你回去，我不要你送?！?/br>
    “吃多了消消食?！?/br>
    “……”說不出不許跟她走一條路。白慈憋屈。莊申變了，不再是那個無限制聽她話愛她的莊申，偏偏又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白慈悲從心來，拉住莊申的衣角?！靶∩?，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不知該如何接口，莊申不響。

    “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應該說不，不能。

    寒風里，莊申吸吸鼻子，這個女人剛才就那么等著她，見到她時整個人發(fā)亮，盡管果斷的拒絕是她該做的事情，但她說不出口。

    她也沒法說，她已不計較過往，愿意和她在一起。

    胸口總憋著一股氣。

    最后莊申只能說：“我需要時間。”

    白慈對這個結果談不上滿意，回去之前，她仍鄭重地申明一次，“你和小芷是親生的?！?/br>
    到家之后，顧不上其他，她抱著已躺在床上的女兒不肯松手。

    白芷聞到母親身上的油煙味，還有冬天的味道。

    “mama……”她不懂母親突如其來的感懷。

    “可憐的小芷，你不知道，你還有個媽，她……”本想說莊申不認她，但立刻意識到對孩子說這話不好，白慈改口，“她太壞了。”

    白芷說：“那我們不理她?！?/br>
    白慈笑了，到底是親一點好一點，她也說：“好，我們不理她?！?/br>
    這一晚，母女睡在一起。母親難得恰到好處的體貼溫情，讓白芷覺得自己被母親深深愛著，她猶疑又忍不住投入母親的懷抱。

    不知莊莊給母親什么刺激，讓她與從前判若兩人。

    在所有人中，要數(shù)白芷最懂得莊申對白慈那種復雜難明的感情。曾經(jīng)她不止一次地怨恨白慈，希望自己沒有這樣的母親，最好像毛毛一樣，父母都在國外，一年到頭不見一次。母親像是一個噩夢，一種終年不醒的噩夢。后來白慈努力和從前不一樣，用毛毛的話說，像是被雷劈了。白芷小心觀察，一直到今天，她發(fā)現(xiàn)白慈真是愛她的。這些日子以來，白慈沒利用她和莊申和好，也沒把自己的壞脾氣發(fā)泄到她身上。從前白慈只是不開竅，不曉得要如何做一個母親。

    “mama，我愛你。”

    “傻姑娘，我也愛你?！?/br>
    過年前，被當作壞人的莊申去圖書館借書。白慈凄楚的眼眸時時出現(xiàn)她的夢里，有多喜歡白慈從前的張牙舞爪，她便有多內疚。明明是對方不好，自己卻要忍受煎熬，多重矛盾下莊申只好到圖書館散心。

    從安西回來之后事情不斷，沒心情看資料看書，這會兒趁過年放假，正好來搜羅一番。

    開架的書目前，與另一個人同時伸向同一本書——《安西宗教演變史》。

    莊申放下手，那人卻沒有退讓的打算，徑自取出那本書，“謝謝你啦，上躥下跳?！?/br>
    突然被人叫出網(wǎng)名，莊申扶扶眼鏡，看向那人?！笆悄恪！?/br>
    竟是李小萬畫展上見過的那個神神叨叨的女孩子——上柱國楊素門下走狗。

    “我叫楊笑瀾?！边@次女孩子大方地說出名字。

    “莊申?！?/br>
    “我知道，你說過?！睏钚懣聪蚯f申手里的書：《安西佛教史》、《安西古佛寺》、《安西古國史》

    “除了天女，對佛教也感興趣？”

    “有些專業(yè)上的東西需要查些資料。你是對佛教感興趣？”

    “算是。我最近在研究滅佛行動。”

    “滅佛，安西？應該不能算是一碼事吧？”如果莊申沒有記錯，滅佛運動指的應當是歷史上的三武一宗。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帝李炎以及后周世宗柴榮。

    “不都是發(fā)動對佛教的清洗，本質上沒有大區(qū)別?！?/br>
    拿到想要的書，楊笑瀾和莊申走出來，約在樓下一邊喝咖啡一邊聊。

    “滅佛運動是有其歷史原因，當時寺院擴張厲害，沒有稅收，占了許多勞動人口，還有三教之爭，對政權的鞏固?！?/br>
    “圣戰(zhàn)沒有？”楊笑瀾從容地反問，“而且，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每一次滅佛運動背后都有一個推手，比如拓跋燾的崔浩，宇文邕的衛(wèi)元嵩，李炎的李德裕，至于柴榮，他手段溫和，不好說有沒有推手。而禿黑魯帖木兒，也有指引他的瑪尼教精神導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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