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整個故事，白慈仍是一頭霧水，莊申的一些疑問得到解答之余，又有了新的問題。只是此刻，兩人陷入血霧一般的回憶，久久不能言語。

    “婆婆。”白凈識的故事對白芷而言太過艱深，她不懂，只覺得此時氣氛沉重。她問出自己最關(guān)心的問題：“mama是mama，莊莊也是mama？”

    “是，莊莊也是你的mama。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你沒有爸爸，只有mama?！?/br>
    白芷點(diǎn)頭。

    這話白慈也聽過，沒想到別有深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白嬤嬤許多話都有言外之意，而自己從前胡說一氣的話，全都成了真。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大傻逼。小時候她會覺得白嬤嬤對她別有期待，另有所圖，又覺得白嬤嬤待她好，她這樣想實(shí)在不應(yīng)該。可如今看來……她心情復(fù)雜，有一種被親人背叛的感覺。

    “小姐怪我是應(yīng)該的?！卑變糇R目光如炬，對白慈了如指掌，知道她此刻內(nèi)心憤懣，又叫回從前的稱呼?！拔疑钍馨准叶骰?，養(yǎng)你幫你實(shí)是分內(nèi)之事。一直阻撓你和海塞姆在一起，騙你說白家規(guī)矩每個人必須經(jīng)過成人儀式才能與別人一起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生下一個繼承人，也希望你能擺脫你母親、你外祖母的婚姻悲劇。你們白家只能生女孩，你母親和外祖母都在這事情上頭吃過虧。我不愿你重蹈覆轍?！?/br>
    “你可以……早些告訴我，讓我自己決定?！?/br>
    “小姐，那時候你眼里心里只有一個海塞姆，你想要為他去信瑪尼教。我告訴你之后，你一笑了之。然后呢？沒有然后了。你的外祖母沒有說出守謎人的傳承之法，想來她是決定要終止這一切。待我死去之后，這些都會成為秘密，沒有守謎人，沒有白家的延續(xù)。過去的一切都將不復(fù)存在，空留女國的王在塵埃里等待?！?/br>
    不能否認(rèn)白凈識的話，那時候她確實(shí)年少無知又任性。她會信白嬤嬤的話？不信。

    可是，沒有人愿意受人擺布，尤其是自小信任的對象。

    越是相信，越是傷心。

    “對不起，小姐，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只是那樣做。其實(shí)，我時常后悔沒有好生照顧你，太過放縱你，沒有讓你好好念書，沒有帶你走出安西。但是這件事情上，我不后悔?！?/br>
    此時已是新的一天，說了那么多話，白凈識露出疲態(tài)，到底是上了年紀(jì)的人。她一生cao勞，幾年前在安西時老態(tài)盡露，還是這幾年在上海，少了瑪尼教的壓力，養(yǎng)得好一些。

    白慈想說怪她的話，終究不忍。她站起來說：“天晚了，老的小的都快去睡覺，有話明天再講?！?/br>
    囂張下是無可奈何。

    這樣的白慈無疑十分可愛，莊申看向她時多了一點(diǎn)心疼。如果她是白慈，怕是也難接受打小信任的白嬤嬤瞞住自己，欺騙自己。

    白凈識拍拍白芷，“你帶小芷先去睡，我有話要同莊申講?！?/br>
    “我看她是你親生的。我們能生個小芷，保不齊你能生個莊申。哼，小芷走了?！卑状揉止局鴰О总苹胤?。

    白凈識朝莊申欠身，行一個大禮。

    莊申一愣，忙扶住她：“白嬤嬤你這是干嘛?！?/br>
    “在所有的事情里，你是最無辜的，明明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偏被帶到這樣的事情里來。莊申，我一向覺得對不住你。白慈任性，是我沒有教好，害你受苦，人生軌跡就此改變，也沒能勸說她早早把當(dāng)初的事情告訴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br>
    莊申苦笑。

    她總不能說，不，不怪她，是她自己倒霉。

    她只好說：“不能全怪你，而且，事情過去了。”

    “你這孩子面慈心善，所以白慈才總欺負(fù)你?！碧岬桨状?，白凈識神情一黯。

    莊申勸慰她：“白慈會理解你的，她一向愛你，把你當(dāng)作母親、親人，現(xiàn)在一時心里有些疙瘩，但是她會理解你的。”

    “謝謝你?！卑變糇R嘆息，“將來如何，全看她的決定。原本我想著要完成女國之王的心愿，但是現(xiàn)在，這個主我做不了?？此??！?/br>
    “所以白慈是王？我在安西時見到一個女鬼，她開口閉口叫我王，應(yīng)該是弄錯了，是不是見到信物的緣故。”

    “應(yīng)該是。那女鬼是女國的人？”

    “是，應(yīng)該還是引狼入室的一份子。”

    “與虎謀皮，何其糊涂?！?/br>
    “白嬤嬤，這些歷史，你是在夢里聽人說的？”

    “是，每一代守謎人都是在夢里聽人指引?！?/br>
    “為什么是守謎人傳承，但是王的后代沒有傳承呢？”

    “這些沒有人告訴我?！?/br>
    “那要如何去女國，去佛國凈土，你說畫是地圖，是要找到風(fēng)景一樣的地方嗎？”

    “不，海市蜃樓是入口。只要有女國人的帶領(lǐng)，就能登上竹筏駛向女國，不過只能進(jìn)入衛(wèi)城。真正要進(jìn)入被封鎖的地方，需要有王的純正骨血?！?/br>
    “你是說？”

    “小芷，需要以她的鮮血引路。具體如何，我也不得而知。”

    一個問，一個答，對莊申，白凈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末了她問：“阿慈提到解密的地圖是怎么回事？會不會當(dāng)年還有別的逃難者？”

    “大半夜不用睡覺了嘛?！焙灏总扑?，白慈久等也不見兩人說完，終于出來抓人。“問題多的是，一時也問不完，又不是明天就啞了。睡覺，睡覺，睡醒再說。你啊，年紀(jì)也不小了，別學(xué)人家小年輕熬夜。還有你，大半夜還回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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