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初為什么沒盡早殺了她來著。

    最初是覺得無關(guān)緊要，之后又覺得讓這半妖以為是她親手殺了云端更折磨人，再之后是覺得……是覺得妖既然已經(jīng)和修士分道揚鑣了，那就算了吧。

    ……是這樣吧。

    內(nèi)心深處總覺得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御久閉了閉眼，手上不自覺地稍稍松了力氣，再開口時鬼使神差地低聲道：“……你當(dāng)年、把無瑕仙體救起來……用的那藥——”

    她沒能問完，不遠(yuǎn)處被她的清漣君纏了一陣的無瑕仙體已經(jīng)突出重圍，雪亮的劍光迎面而至，儼然要將她握住商粲脖頸的整條胳膊都連著斬下，御久被迫松了手，余光掃到在方才爭斗中周身受了多處傷而顯得狼狽的清漣君，瞳孔一縮，風(fēng)壓登時順著她的心意將商粲重重壓入清漣湖中。

    “……不愧是無瑕仙體，拿著把備用的劍也這么能打?！?/br>
    語氣中染上不自覺的焦躁，御久抬手迎上一聲不吭拔劍刺來的云端，對方墨色眼眸里洶涌著無數(shù)她看不真切的情緒，一息之間就刺來十余劍，霜雪似的劍氣彌漫，幾乎是放棄了防守般只攻不守的架勢，身上雪白衣袍轉(zhuǎn)瞬間就被風(fēng)刃帶出幾個口子，云端卻恍若未覺，全然不像是人們傳聞中那個沉穩(wěn)泠然的云中君。

    “那是個半妖，非我族類。”御久本來沒什么心情想去激怒她，卻不知為何喃喃開了口，“……你不殺她就算了，為何如今還要為了她、這般不要命呢。”

    刺向她面門的劍勢被厚重的風(fēng)盾擋在眼前，云端精致的面容近在眼前，沒什么血色的薄唇被用力抿了抿。她唇齒開合間，御久仿佛能感受到有寒氣四溢。

    “——那你又為何在殺了上任妖主后，做了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留在身邊呢。”

    心神有一瞬間的動搖，風(fēng)盾維持的不穩(wěn)，御久只來得及堪堪側(cè)過頭，云端的劍刃在她臉側(cè)留下一道血痕，一息后鮮血才后知后覺地從傷口涌出，粘稠而溫?zé)岬鼗^臉頰。

    她重新定下心神，維持住風(fēng)盾，慢慢抬手摸上臉頰，看了看指尖鮮血。

    “……為何。”御久喃喃道，“……是啊，為何呢。”

    好像一不小心就這樣了。

    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已經(jīng)被蓮花簇?fù)?，已?jīng)照著她的樣子做出了傀儡，已經(jīng)無法容忍看到其他的妖與修士相攜甚至相戀。事到如今，自己做出的事只能是對的，旁人有一點點能證明或許還有另一條路的證據(jù)都非得被抹殺掉不可——那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妖和修士絕非同道，她沒有錯。

    眼前已經(jīng)走入歧途的無瑕仙體果然是留不得的。真可惜啊，明明是上好的苗子，修行之路一片光明，卻被妖絆了腳。

    在商粲死掉的那幾年里，她沒想著動過云端，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看到云端那時形銷骨立的樣子就夠了，心底有個聲音在說：看啊，走錯了路就會這樣，不會有好下場的，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年論道會的時候，如果她讓入場者都來清漣湖而不是用木牌問心就好了。那樣的話，她也不會因為沒注意到商粲混了進(jìn)來而錯失了除掉云端和其他門派新秀的機(jī)會，也不會在今天還要打這么一場架。

    是為了天外天，不是為了私心。御久想。雖然她私心里確實很想殺了云端，好像看到這個人就容易想起一些年輕的、不該想起的往事。

    暴戾的情緒自心底滋生，云端的攻勢一滯，卻沒有退開。御久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你是魔修。”

    “還算不上?！庇么瓜卵酆?，將沾著鮮血的指尖探入水中洗去，輕聲道，“我當(dāng)年在快入魔前做出了抉擇，總算沒有釀成大錯?！?/br>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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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她和水的相性真是格外的差。

    難道是因為她是用火的緣故嗎, 商粲想，怎么每次落難時總離不了落水，忘川時也是, 清漣湖這里也是。

    就算她不會因溺水這樣的緣由而死, 但這法子對付她仍然樸素卻有用。被壓入清漣湖的商粲像是砸進(jìn)來的般腦子嗡嗡作響，清漣湖的水似乎也與普通湖水不同, 冰寒刺骨, 毫不留情地在她右臂傷口上往里鉆。落入水后不過幾息時間，周身靈氣就已經(jīng)顯出幾分滯澀來，商粲不由得咬緊牙關(guān)，卯著勁兒往上浮。

    只是既然被捉住了，就沒那么容易脫身。本該近在咫尺的水面在她抬眼望去時一瞬變得極為遙遠(yuǎn)，只看得到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模糊亮光。商粲嘗試著游近了些許, 在發(fā)現(xiàn)距離并無變化后便暫時停了下來, 心知這大約是御久的術(shù)式, 那光亮怕也只是蒙騙她的障眼法罷了，保不齊越追就陷得越深。

    縱然御久是個瘋子, 但傳聞中的距登仙最近之人并非浪得虛名?？v然是天賦異稟的鳳凰半妖, 但商粲到底是年紀(jì)輕, 臨敵經(jīng)驗比御久不知差去多少，只一瞬分神就落得這種被困的下場，不禁懊惱地皺起眉。

    ……端兒, 也不知道端兒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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