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3節(jié)
莫要說長舌婦愛論人事非了,男人的嘴巴碎起來當真沒女子什么事。 且這些男人當真不見外,總是上來便要妄想同她們這些素不相識的女子扯上點什么關(guān)系。 要么幻想做她夫君——這樣的女子我可不敢娶。 要么幻想做她阿爹——這樣的女兒真是家門不幸。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整齊劃一的大??? “唉喲!誰!誰砸我?!” 堂中忽然響起一聲哀嚎,是先前那名書生捂著破了皮的額頭跳了起來。 吉吉站在自家姑娘身邊,小聲威脅道:“再敢胡言亂語,看不把腦子里的水給你砸出來……” “別,那還不得洪澇啊?!焙庥駪械迷俣嗦?,正要帶著下黑手的吉吉回客房時,忽聽得一道熟悉而久違的聲音自堂中響起—— 堂內(nèi)就想不想娶她姐妹二人的話題還在繼續(xù),一名年輕男子拿折扇敲了敲其中一人的肩膀,含笑提醒道:“請容在下說一句,諸位興許對自身有些誤解……這嫁娶問題的關(guān)鍵,似乎并不在于諸位想不想,而是諸位配不配吧?” “怎么說的話!” 眾人面色紅白交加,朝說話之人瞪去。 對方站直了身子,卻依舊笑得和煦,仿佛只是好意提醒:“人貴在自知之明?!?/br> “你……” 有人開口想罵,但見男子衣著華貴不凡,身側(cè)又有兩名身形高大的仆從,便只能強壓下怒氣,勉強嗆上一句:“是,我等不配,郎君若是配,那自娶去便是了!” 男子笑笑搖頭:“晴寒先生的孫女,我也不配??v然有心高攀,且也得往永陽長公主的義子后面排著呢,畢竟比家世,比樣貌,實在是天壤之別,便是做夢也輪不到在下啊。” 橫豎討不著便宜,眾人敗了興致,或起身回房或悶頭吃茶。 “晏錦?!” 二樓圍欄處,響起少女驚訝的印證。 男子聞聲抬起頭,俊朗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衡玉這才連忙提裙快步下樓。 “當真是你!”來到他面前,衡玉仍舊滿眼意外之色。 “是啊,許久不見了,小十七?!蹦凶印八ⅰ钡卣归_扇子,眼中笑意寵溺:“四五年未見,小十七長大了?!?/br> 衡玉也露出笑意:“你倒是沒怎么變?!?/br> 這人如今雙十的年紀,樣貌固然有些改變,卻因一身散漫氣,使得通身的氣質(zhì)看起來同十五六歲時變化不大。 “這叫駐顏有術(shù),媳婦還沒討著,怎敢老呢?!标体\搖了搖扇子,玩笑道。 一旁的吉吉在心底悄聲道——確定是駐顏有術(shù)而不是毫無長進嗎? 衡玉瞧見他扇面上的“俊”字,不禁意識到對方?jīng)]變的不止是樣貌,更有一張十年如一日的厚臉皮。 她邀了對方在堂中一角坐下,讓吉吉去要了壺好茶。 “對了,你怎會在此處?行商經(jīng)過?”衡玉好奇地問。 “不算?!标体\笑得很誠實,“閑來無事,隨意走走而已。前不久還曾在京城呆過幾日,那日在京衙外,我也是瞧見了你的?!?/br> 衡玉頗為意外:“既是去了,為何不去吉家尋我?” 這四年來,她與晏錦雖未有見過面,但也偶有些書信往來。 “誰會愿意被昔日恩人尋上門?”晏錦晃著扇子搖搖頭:“我可不想送上門討人嫌。” 恩人登門,一則是揭傷疤,二來像是討債的。 衡玉卻不以為意地笑了:“這可不一樣,咱們是兩清了的。” “就是……”吉吉在旁小聲說道:“當年晏公子出了八百兩銀子,事后要了我家姑娘兩千兩,這是哪門子的恩人,分明是jian商才對?!?/br> “我若不做jian商,你家姑娘豈能心安理得受下恩惠?你又豈有如今吃得飽飯的好日子?”晏錦一扇子敲在吉吉頭上,笑罵道:“你這小十八,當真不知好歹!” 衡玉贊成點頭:“是,您不止是我的大恩人,更是實打?qū)嵉拇笊迫??!?/br> 做好事收銀子天經(jīng)地義,而能拿銀子還的恩情最合算不過了。 “瞧,還是小十七嘴甜聰明,多學著些!” 吉吉不滿地提醒道:“我家姑娘在家中是二姑娘,可不是什么小十七?!?/br> 那段日子是姑娘最苦最難的日子,她半點不想讓姑娘回憶那些事情。 “是,該叫小玉兒了?!?/br> “也不行,這是我家姑娘的乳名!” “那叫阿衡呢?” “……”吉吉氣鼓了臉,攥緊了拳。 “行了,你就別逗吉吉了?!焙庥癯粤丝诓?,問道:“你這是要往何處去?” 晏家近年來已穩(wěn)坐了大盛第一商號的位置,然而這位晏家的公子哥兒,看起來反倒是愈發(fā)無所事事了。 不過,自她十三歲那年認識晏錦開始,對方便將紈绔二字詮釋得十分徹底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初心不改,持之以恒吧。 “你要去何處?”晏錦不答反問。 “我啊,要去營洲辦差。” “辦差還帶著侍女,你倒是得了我的真?zhèn)靼 !标体\吹了吹盞中熱茶,隨口就道:“那我便也隨你去營洲走走好了?!?/br> 衡玉瞧他一眼:“你確定?” “聽說營洲山河開闊,民風豪放,美人兒又多?!标体\笑微微地道:“當真是于我再適合不過了?!?/br> 又道:“你我同行,路上也能有個照應(yīng)?!?/br> 他既堅持,衡玉自也沒道理攔著,到底路也不是她家的。 晏錦放下茶盞之際,視線在她身前停留了片刻。 衡玉問:“怎么了?” “沒什么?!标体\笑道:“這塊兒玉不錯?!?/br> 衡玉也笑了笑:“一位長輩所贈?!?/br> 晏錦便不再多問。 而他的照應(yīng),十分地實際。 路途中,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兒的,一股腦地往衡玉一行人這兒塞,上到蔣媒官,下至隨行小吏,都被他安排的妥妥帖帖。 大家都很高興,畢竟如今這年頭,這樣的冤大頭……咳,這樣值得深交的知己可不多了。 蔣媒官對晏錦尤為滿意,聽聞對方還未娶妻,更允諾日后定要替對方說一門好親。 晏錦當場施禮道謝,只說自己的終身幸福便交托給蔣媒官了。 一路有晏錦陪著說笑玩鬧著,衡玉倒也不覺路途漫長枯燥。走走停停半月下來,車外景色由溫山軟水逐漸變得開闊粗獷,眼看營洲城便在眼前了。 一行人于天黑之前抵達,卻被守城的士兵攔在了城門外。 第015章 “好東西” “戰(zhàn)時無干人等禁止出入城門!” “我等乃是奉圣人旨意前來?!贝蝾^的護衛(wèi)拿出令牌,亮明身份。 馬車中的蔣媒官也立即取出圣旨,下了馬車,好聲好氣地笑著道:“諸位官爺行個方便……” 她可不是傻子,會認為區(qū)區(qū)一道圣旨便能叫她在這離京三千里外的營洲城橫行。 果然,那些士兵見到圣旨也并無絲毫惶恐,例行公事辨別罷真?zhèn)?,適才抬手行禮,“諸位有圣命在身倒可破例放行,只是馬車必須查驗?!?/br> 那幾名護衛(wèi)聞言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卻也只能冷聲道:“請便?!?/br> 衡玉等人皆下了馬車。 看著那些士兵當真去查驗她們的行李,吉吉小聲說道:“這些人還真是囂張,半點都不將欽差放在眼中……” 也難怪私下有人揣測營洲節(jié)度使有不臣之心…… “不是囂張,是必須如此?!焙庥窨粗切┦勘?,道:“營洲地處邊境重鎮(zhèn),如今又是戰(zhàn)時,若不嚴加防備,豈不要成了篩子?!?/br> 若這位蕭將軍因此便要背上嫌疑,她倒覺得十分冤枉。 一旁的晏錦聞言露出一絲笑意:“若天下人心皆能如小十七一般清朗便好了?!?/br> 吉吉氣得咬牙:“都說了不要再這般喊我家姑娘!” “好了?!焙庥窦皶r打斷二人的嘴仗,交待道:“入城后皆要慎言?!?/br> “是。”吉吉應(yīng)下,不忘瞪晏錦一眼。 晏錦也笑著抬手,仿佛很是恭謹?shù)氐溃骸耙磺卸悸犘∮駜旱??!?/br> “諸位可以入城了?!蹦切┦勘轵灹T便放行,并不曾有刻意為難之舉。 城門很快被打開。 入城后的景象讓衡玉有些意外。 “鋪子照常開,街上這么些人……不是說在打仗嗎?”吉吉透過打起的車簾往外瞧著。 衡玉若有所思。 雖說近年來營洲多戰(zhàn)事,尤其晉王之亂后契丹奚人兩蕃勾結(jié)突厥頻頻作亂,不平靜才是常態(tài)。可戰(zhàn)時城中仍能有如此景象,無疑是百姓信賴這位蕭將軍和其手下盧龍軍的表現(xiàn)。 蕭牧在此扎根不過三年,威信卻已是立起來了。 再有那則關(guān)于藏寶圖的謠言…… 據(jù)說當初晉王之所以造反,便是得了可撼天下的藏寶圖做依仗,可晉王之亂平息后,卻未搜找到有關(guān)藏寶圖的蹤跡——于是漸有人猜測是蕭牧私吞了藏寶圖。 如此之下,朝廷待這位蕭將軍,難免要生出忌憚與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