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25節(jié)
“吉畫師染風(fēng)寒了?” “這倒沒有,我家姑娘有些舊疾,受不得寒,今日回來時吹了冷風(fēng),我便想著替姑娘煮碗姜湯暖一暖身子?!?/br> 蒙大柱點點頭:“營洲城是這樣的,入冬早且不提了,落日之后寒意尤甚,下回你們?nèi)艋貋淼猛?,定要備件更厚實的披風(fēng)才行!” 說著,轉(zhuǎn)身替吉吉找出了兩大塊老姜笑著遞給她。 吉吉接過道了謝,見他身邊的小爐子上瓷罐咕嘟嘟響,便隨口問道:“蒙校尉在煎藥?” 蒙大柱張了張嘴,連忙道:“對……是我自己的藥!” 實則他是給將軍熬的,但不能讓人知道將軍中毒之事。 可他又實在不擅撒謊,尤其被吉吉這般瞧著,就緊張地紅了臉。 “蒙校尉,你的臉為何這般紅?”吉吉十分不解。 第030章 忌日 “我……有嗎?”蒙大柱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可能,可能是爐火烤的!” 吉吉順著他手指的爐子看去,又看一眼那藥罐,不禁在心中“嘶”了一聲——蒙校尉這般反應(yīng),莫非是……患有什么隱疾嗎? 難道這就是蒙校尉不曾婚娶的原因所在? 蒙大柱不知為何面前的女孩子看著自己的眼神忽然有些憐憫,他有些笨拙地岔開話題問:“對了……你是叫吉吉對吧?” 吉吉點頭,也不再提他煎藥之事,道:“這是姑娘給我取的名呢,好聽吧?” 說著,彎身去清洗姜塊。 蒙大柱點頭,咧嘴笑道:“好聽?!?/br> 又問她:“你是自幼便在吉畫師身邊嗎?” “倒不算是,我并非是吉家的家生子,而是自由身。”吉吉洗干凈了姜,拿到案板上切起來,邊道:“我很小的時候遇到了拐子,是姑娘救了我,又費心幫我找到了原籍所在,但我父母家人都不在了……于是姑娘便將我留在了身邊,從那之后,吉家就是我的家,姑娘就是我的家人了?!?/br> 蒙大柱沒想到她有這般經(jīng)歷,一時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慰。 但女孩子也并不需要他來安慰,說著說著臉上便有了笑意:“我讓姑娘重新給我取名,姑娘問我喜歡什么字,我便說喜歡吉家的吉,聽起來就很吉利。姑娘怕一個不夠,就一下賜了我兩個!” 姑娘說,希望她日后一切吉祥如意。她想著,用這么吉利的名字呆在姑娘身邊,說不定也能替姑娘驅(qū)散不祥呢。 見她笑,蒙大柱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吉吉將姜塊放入罐中加了水,蒙大柱幫她端到爐上熬煮起來。 左右都要等著,二人便搬了小杌子,坐在爐子邊閑聊起來。 “今日齊娘子之事,多虧了你?!奔獞崙嵱纸鈿獾氐溃骸胺駝t真要便宜了那張老二!” 蒙大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也沒幫上什么忙……” 就是被罵了一句而已。 吉吉也想到這一點,看著他傻里傻氣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她笑時露出一對虎牙,蒙大柱莫名不敢直視那雙眼神,視線閃躲間落在她的手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吉吉,實則那日在府外第二次見到你,我便在想,能不能同你……” 吉吉聽得笑意一凝。 再看他表情,她放在膝上的手指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 總不能是對她……二見傾心吧?! 女孩子年紀(jì)不大,卻因經(jīng)歷豐富而懂得頗多。 然而懂歸懂,無措也是真的。 很快,小姑娘的臉頰也被爐火“烤”紅了。 她手指握在一起,有些緊張地問:“……什么?” “能不能同你……掰個手腕???”蒙大柱看著她,鼓足勇氣道:“我看你力氣極大,便一直想同你比比!” 吉吉:“……” 見她表情異樣,蒙大柱忙道:“可能有些冒昧了,你不想比也無妨……” “誰說我不想比了?”吉吉回過神來,當(dāng)即就開始擼袖子:“來!” 夜色中,透過窗欞可見二人在案板前掰手腕的身形。 兩刻鐘后,吉吉端著姜湯回來,衡玉裹著被子接過小丫頭遞來的湯碗時,問道:“手怎么這么紅?可是燙著了?” “不是,是和蒙校尉比掰手腕?!奔荒樕駳猓骸拔寰?,婢子都贏了,可是叫他服氣了呢!” 衡玉聽得笑了一聲:“是,我家吉吉最厲害了。” 次日,是衡玉要隨蔣媒官一同去蒙家的日子。 二人一早便準(zhǔn)備妥當(dāng),行經(jīng)前院時,恰遇到了也要出門的蕭牧。 他今日著一身素白衣袍,外罩一件墨色披風(fēng),通身上下無半點紋飾,就連束發(fā)所用也是黑緞。 衡玉看在眼中,只覺得雖非尋??梢姷乃胤?,卻也極像是要去祭奠何人。 再看他身側(cè)跟著的王敬勇,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提著食盒—— “蔣媒官今日是要去蒙家嗎?”蕭牧問。 “正是,既是將軍的吩咐,我又怎敢怠慢呢!”蔣媒官笑得極殷勤。 “那便有勞了,若親事說成,蕭某必予重謝?!?/br> 蔣媒官一聽笑意愈發(fā)濃盛,客套一番后,又笑著目送蕭牧走遠,復(fù)才對衡玉低聲道:“如今瞧著,倒像是真心實意要替部下促成親事的……” 衡玉贊成地點頭。 是啊,這樣惜字如金的一個人,如此特意叮囑,可見的確重視。 這位將軍大人不僅心系民生,更是一位好主帥。 不過,今日是誰的忌日嗎? 侯府內(nèi)其他人對此似乎并無準(zhǔn)備。 大門外,蕭牧上了馬,帶著王敬勇一路出了城,來到了一處山腳下。 打開食盒,蕭牧蹲身下來,親手將帶來的瓜果點心擺在那座墓碑前。 奇怪的是,其上并無碑文。 蕭牧自王敬勇手中接過酒壇,拔下酒塞,緩緩倒了半壇在墓碑前,而后沖著墓碑揚了揚酒壇,仰臉喝了一大口。 千秋醉入口辛烈,讓他微微咬了咬牙。 “又一年了?!?/br> 他像是在和墓碑的主人對話,眼神有些悠遠,似透過那冰冷的墓碑看到了諸多舊時畫面。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山風(fēng)拂動枯草的聲音。 同一刻,蔣媒官和衡玉正坐在蒙家前堂內(nèi),同一名婦人說著話。 婦人看起來四十歲上下,一張榮長臉,抹了桂花油的發(fā)髻梳得油亮,簪一對金鑲玉釵,顯是特意打扮過,很是重視此番蔣媒官前來。 這正是蒙母,單氏。 “還要勞煩二位隨我移步去東院,見一見大柱的大伯母?!眴问峡蜌獾亟忉尩溃骸按笊┧碜硬缓?,今日天寒未能起身……故而只能勞二位前去一敘?!?/br> 又看向一旁的蒙大柱,笑著道:“大柱的親事,勢必也是要同他大伯母商議的?!?/br> 蔣媒官未覺有異,都是家中長輩,親近些的幫著把關(guān)親事,再是正常不過。 于是笑著應(yīng)下:“應(yīng)當(dāng)?shù)?,何談勞煩!既如此,便請娘子前頭帶路吧?!?/br> “是,二位隨我來,這邊請。”單氏笑著在前引路,幾人出了前堂。 蒙大柱跟在后面,微微低著頭。 吉吉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說親這樣的喜事,蒙校尉怎看起來并不高興? 第031章 兼祧 莫非是在擔(dān)心隱疾無法醫(yī)治? 她倒知道些偏方,興許對癥,只是這種事要怎么開口呢? 熱心的小丫頭胡思亂想間,東院很快便要到了。 從院子的布局來看,這所謂東院,實則是另一戶人家,只是兩家之間有著一座互通的月洞門。 兄弟兩家,緊挨著建宅是常有之事,這道門開在此處,可見兄弟妯娌之間感情甚好。 衡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下,在心中默默分析著。 “貴宅可當(dāng)真氣派!”蔣媒官邊走邊夸贊著。 “哪里!”單氏連忙擺手,笑著道:“您是從京城來的貴人,什么大宅子沒見過?不過圖個遮風(fēng)避雨罷了!” 媒人的嘴自然不止是吃飯用的,蔣媒官口中夸得天花亂墜,單氏嘴上一邊說著“您就別拿我打趣了”,一邊又口是心非地扶了扶發(fā)髻邊的金釵。 衡玉看在眼中,微微笑了笑。 她并不覺得單氏淺薄好笑,為了給孩子說門好親事,誰都想讓家中看起來更體面些,只要不欺瞞撒謊,這些小心思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穿過月洞門,又走過一道垂花門,蒙家大太太所在的內(nèi)院便在眼前了。 相比尚能看出商賈之家氣息的西院,此處更為雅致一些,院中設(shè)有假山荷塘,小徑旁一株老梅樹靜靜地在風(fēng)中佇立。 梅樹下,一名頭發(fā)花白的仆人正彎身清理秋日枯草。 此時一名丫鬟打扮模樣的女孩子端著朱漆托盤走過小徑,腳下不知怎地一滑,身形往前一傾,托盤離手,其上的藥碗眼看就飛了出去—— 正當(dāng)這時,那清理枯草的仆人猛一抬眼,起身之際眼疾手快竟將拿藥碗穩(wěn)穩(wěn)接住,一滴都未曾灑落。 吉吉看得面色驚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