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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吉時已到在線閱讀 - 吉時已到 第92節(jié)

吉時已到 第92節(jié)

    “母親需要我盡孝嗎?母親沒了兒子,卻還有孫子,她來搶我的鋪子,不就是為了她的孫子嗎?”苗娘子面色嘲弄。

    “少婷,話不是這樣說的……嬸娘說句你興許不愛聽的話,世道如此,自古以來,女子的命本就輕賤些,你母親更看重兒孫,那也是人之常情……”

    方氏握著侄女的手,拿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且你還須知曉,男人的話再好聽也只是一時的,那位柳先生如今看來固然是百般好,可如他這般身份前程的男子,難保日后不會……嬸娘不是盼著你不好,只是凡事總要多作打算的,你就算不為你母親,只為你自己,也不宜與家中鬧得這般僵,叫自己將來連個撐腰的人都沒有啊?!?/br>
    “撐腰?”

    方氏:“雖慶林不在了,但慶江也是你的弟弟啊……”

    看著面前這張透著親近的臉龐,苗娘子忽而問:“嬸娘裝得不累嗎?演了這么多年的好人,還沒演煩嗎?”

    “少婷……”

    “行了,不必多說多費(fèi)心了。”苗娘子將被方氏握著的手抽出,神情冷漠道:“我今后再不想與你們有任何瓜葛,你們也休想再從我身上謀得一絲一毫好處了——”

    她不給方氏再開口的機(jī)會:“我今日來,是要取走我的東西。說來,嬸娘去年立春時從我這里借走的三十兩銀子,也該還了吧?”

    方氏臉色一陣變幻,最終做出為難之色:“你是知道的,慶江他在書院里讀書,處處都少不了銀子打點……嬸娘一時當(dāng)真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來,但嬸娘保證,待慶江日后考取了功名,定會加倍答謝你的?!?/br>
    “考取功名?憑他縣試第一場都考不過,還是憑他打腫臉充胖子,假裝家中富有,揮霍錢財結(jié)交狐朋狗友?”

    方氏當(dāng)即變了臉色:“讀書人哪有不交朋友的?他在書院里的難處豈是我們能想得到的?”

    苗娘子看著方氏,此一刻甚至有些憐憫了。

    “就因他是男子,便可以讀書識字,坐享其成,不問家中艱辛,每日讀上兩頁書,寫上幾個大字,就是莫大的辛苦,絕頂?shù)碾y處了?甚至他只是一灘爛泥,嬸娘還是要將他捧成天上星——就僅僅因他是男子?”

    那“爛泥”二字,如一根利刺扎進(jìn)了方氏心口:“少婷,你這做jiejie的,怎能這樣說慶江?”

    “他當(dāng)初進(jìn)書院的束脩都是我?guī)退偷?,見他這般無用,且毫無長進(jìn),我竟還不能說句實話了嗎?”

    “你……”方氏紅了眼眶,眼神仿佛無比失望:“嬸娘從前真是看錯你了!”

    “嬸娘一直將我看作任勞任怨,說什么信什么的傻子,且覺得一輩子都該如此,的確是錯了——”

    “夠了!”苗母氣得已是渾身發(fā)顫,雙目發(fā)紅:“……當(dāng)初王家事了之后,我就該將這掃把星絞了頭發(fā),送進(jìn)尼姑庵里去的!若我那時能狠下心來,慶林也就不會被她害死了!”

    “王家事了?”苗娘子倏地攥緊了手指。

    這才是她今日來此的真正目的……

    否則,她當(dāng)真不愿再回到這個地方,再看這些人一眼,再和這些人多說半個字。

    “所以,和王家的親事、不,那一樁樁親事都另有內(nèi)情在,所謂克夫,從頭到尾都是母親拿我來換取好處的結(jié)果對嗎?”她定聲問。

    “是又如何!”苗母死死地瞪著她:“能替慶林?jǐn)€些家底,那是你的福分!”

    方氏聽得心驚rou跳,急聲道:“大嫂,那些人都死了那么久了,還提這些舊事作甚!”

    “不,沒死,根本沒死!”苗母的眼神已有些瘋癲:“該死的人是她!”

    她這幾日做夢都在想,到底是誰害死了慶林?

    她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從前慶林的賭債,都是這掃把星還的,時日久了成了習(xí)慣,誰能想得到這掃把星這次竟油鹽不進(jìn),當(dāng)真能狠下心不肯替慶林還債!

    若非如此,她這個當(dāng)娘的早將銀子拿出來了!

    說到底,若不是留這掃把星在家里,慶林根本不會死……

    她的兒子,就是被這掃把星害死的!

    “我今日就要讓她給慶林抵命!”

    苗母猛地?fù)湎蛎缒镒?,將人重重?fù)涞乖诘?,發(fā)了瘋一般伸手便去抓打。

    “害死了慶林,還想嫁人過好日子……憑什么!”

    “慶林沒了,浩兒也被慶林媳婦帶回了娘家,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只有你死,我才能解恨!才能把鋪子拿回來,把浩兒接回來!”

    “你死了,一切就都好了!”

    “你這條命是我給的,現(xiàn)在我要拿回來也是天經(jīng)地義!”

    苗母聲音忽高忽低,面容猙獰,發(fā)了狠去撕打身下之人。

    苗娘子側(cè)頭躲過她的一記抓撓,攥住了一只顯然已近脫力的手,緊緊盯著她:“你說那些人沒死……他們?yōu)楹我筚M(fèi)周章用假死來哄騙我!”

    “你一個掃把星,誰會費(fèi)心思去哄騙你!就憑你也配嗎!”苗母的眼神愈發(fā)陰沉,嘴角卻倏地浮現(xiàn)一絲詭異的笑:“都快死了……知道這么多還有什么用?”

    言畢,身體已近虛空的她,不知從哪里迸發(fā)出了一股猛力,雙手驀地掐向了苗娘子的脖頸。

    “大嫂!”

    看懂了她的意圖,方氏失聲驚叫。

    苗娘子欲掙脫苗母間,二人從堂門矮階上滾了下來。

    苗母死死抱壓著苗娘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對方氏道:“快,幫我……幫我掐死她!”

    方氏有一瞬間的恍惚。

    二十多年前,她也從大嫂口中聽到過一模一樣的話——那是尚在襁褓中的女嬰。

    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活人,且是剛定親的人,和襁褓里的孩子怎能一樣!

    方氏下意識地?fù)u頭,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著:“不行,大嫂,定會有人追究此事的!”

    “沒人能追究得清楚!”苗母恨聲道:“她就是個討債鬼……今日放她出去,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方氏腦中嗡嗡作響。

    是……

    方才大嫂已經(jīng)說漏了嘴,少婷顯然起疑了,依她那倔脾氣,不查清楚是不會罷休的!

    到那時,不單她和大嫂逃不了,還會連累慶江……她聽說,若家中有人入獄,子孫都是不能科舉的!

    不行,這絕對不行!

    方氏猛地轉(zhuǎn)身,快步朝院門處走去,將院門從里面快速合上,顫著手就要插上門閂。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快步而來,抬手用力推開了那兩扇木門。

    “你們想要作何!”

    柳荀一步跨過門檻,待看清院中情形,登時怒氣沖冠:“青天白日之下,你們竟要殺人不成!”

    被他方才推門而撞得后退數(shù)步的方氏面色雪白,連忙搖頭:“不,沒有的事……!”

    柳荀疾步來到石階下,一把將苗母推開,拉起了髻發(fā)散亂的苗娘子。

    “阿苗,你可有傷到?!”

    “我沒事……”苗娘子呼吸有些不勻地?fù)u頭,看向被推倒在地的苗母。

    “大嫂病了多日,沒了氣力,輕易是傷不了少婷的……我是看大嫂瘋了,怕這動靜招來外人看笑話,少婷和柳先生的親事剛定下,萬一再傳出什么不好聽的家丑!”方氏幾近語無倫次地辯解道:“我是不想被人看少婷的笑話,這才……”

    “夠了!”柳荀幾乎鐵青著一張臉,“事實如何,我親眼所見,你們合謀要害人性命,雖是未遂,卻也是重罪!”

    “柳先生即便是侯爺身邊之人,卻也不能平白污蔑人??!”聽到身后門外似有人聲躁動,方氏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少婷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反倒是大嫂被柳先生推倒在地受了傷,怎竟成了我們要害少婷!且這里是苗家,分明是你們二人主動找上門來滋事的!”

    這是要借悠悠眾口來顛倒黑白了!

    柳荀深吸口氣,正要開口時,只見自門外涌進(jìn)來的卻并非是看熱鬧的百姓——

    第103章 離譜而離奇

    從地上掙扎起身的苗母見狀神色大變。

    正哭嚎著的方氏也覺察到了不對勁,猛地轉(zhuǎn)身看去,竟見來人是一群官差!

    怎么會有官差過來?

    “我明白了……我知道了!”方氏指向苗娘子和柳荀:“你們一前一后,一個刻意百般挑釁激怒大嫂,另一個緊跟著就帶著官差過來了……這分明是謀劃好的,濫用私權(quán)要污蔑我們??!”

    柳荀皺眉:“如此擅長胡謅,怎不干脆去說書——”

    方氏正要再說時,那腰間佩刀的為首官差肅容開口問道:“姜氏,方氏,苗玉田三人何在?”

    方氏臉色變幻著,一時不敢應(yīng)聲。

    她不敢應(yīng),自有人替她來應(yīng)。

    “回這位大人,姜氏是我母親。”苗娘子看向身形不穩(wěn)站在那里的苗母,繼而視線落在方氏身上:“方氏,便是我的這位嬸娘,苗玉田是其夫?!?/br>
    “果然……果然是你安排好的!”方氏再不見了往日的冷靜溫和。

    為首官差看一眼幾人情形,直接吩咐道:“來人,先將這二人帶回衙門受審!”

    “你們要干什么!”方氏滿面驚怒地道:“我們什么都沒做,更沒想殺她,憑什么要抓走我們!”

    官差趕來的動靜已驚動了四下街坊鄰居,此時院外已有不少圍觀之人,見狀議論紛紛。

    方氏的聲音顫栗著,卻更高了:“你們根本沒有憑據(jù),憑什么胡亂抓人,這營洲城內(nèi),究竟還有沒有王法了!就因為他是蕭將軍的人,便能隨意誣陷我們嗎?!”

    官差正色道:“此處發(fā)生了什么,我等尚不知曉,還須容后查明再行處置。此番前來,是為你三人多年前與人合謀逃兵役一案!”

    什么?

    方氏腦中轟隆一聲巨響,手腳頓時僵住。

    “胡說!”苗母面色激動地反駁道:“什么逃兵役,我根本不知道此事!那是他們的謀劃,我好端端嫁女兒、議親,這一切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喪子的打擊,謀奪鋪子的妄想破滅,兒媳帶著孫子賭氣離家,再有方才殺女未遂,這一切都讓她的情緒神思幾近崩塌,根本做不到冷靜面對任何,言辭也混亂無比,破綻百出。

    方氏聽得險些將牙都咬碎——擱這兒不打自招呢!

    “我還沒說是何人逃兵役,你怎就知與你嫁女之事有關(guān)了?”官差看著神色已有些瘋癲的苗母。

    “大人!”方氏趕忙阻止苗母再開口,顫聲道:“我大嫂她神志不清了,胡言亂語,當(dāng)不得真!……凡事都要講求證據(jù)的,總不能單憑一兩句揣測就要定我們的罪??!”

    說話間,她的視線落在苗娘子身上一刻,咬緊了牙。

    定是她!

    定是這小賤人察覺到了什么……

    但時隔這么久,她要去哪里找證據(jù)?如果真的有證據(jù),大可直接報官了,又何必再回來這一趟百般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