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02節(jié)
可她縱然記憶絕佳,然而所謂過目不忘,也尚需留神去記,彼時她昏昏沉沉初醒來,那番對話的關鍵之處便也是模糊的。 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阿翁那時和白神醫(yī)約定了要去某地同游—— 故而白神醫(yī)的“獨自赴約”,或許赴的便是與阿翁的昔年此約! 而約定之地,多半就是阿翁畫中所指! “楊叔可記得那幅畫中畫的是什么?” 楊??嗨稼は肫?,還是道:“這倒是絲毫記不起來了?!?/br> 他本就不通書畫之流,自也不會細看。 衡玉此問本也未報太大希望,與其說是在問楊福,倒更像是在問自己。 可她彼時根本沒有細看,或是說沒來得及細看,便被神醫(yī)拿走了—— 至于后來是否有在神醫(yī)家中再見過那幅畫,便還需再仔細回憶回憶…… 到底線索皆是今日才知,往日根本沒有細思過,一時所能記起來的只有以上那些了。 衡玉暫且按下這條思緒,繼而又向楊福問了些其它細節(jié)。 楊福將能想到的都說了,腦袋都要想破了,只覺得這輩子費的腦子加一起都沒今日來得多。 他記得這小姑娘小時候就記性賊好,但他不一樣,他是個正常,啊不,普通人啊! 見人不停撓頭,頭發(fā)都撓掉好些,衡玉也不好將人往死里逼,及時收手道:“今日多謝楊叔了?!?/br> 楊福大松一口氣:“多謝吉……咳,吉姑娘客氣了!” 衡玉走時,塞了一只錢袋給楊福。 楊福起初大驚失色不愿收,只覺是個燙手山芋——若他收了吉姑娘的銀子,那今日之事豈非就成了他見錢眼開?這可是要挨扎的! 但衡玉說,這銀子是拿來賠給他的,耽擱了他的生意。 楊福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收了。 畢竟蘇先生一條魚也沒給他賣出去…… 不想挨扎,也不敢空手回家挨罵。 衡玉隨蘇先生原路回了蘇家后,蘇家母女已是等急了。 聽著衡玉一句“叫大娘久等了”,蘇家大娘笑得可親至極,忙道“沒有沒有,餃子也是剛包好”,轉(zhuǎn)過頭時,則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等了半天客人沒等到,他倒也不見了! 蘇先生于心底冷哼一聲,面上優(yōu)越之色頗濃。 這婦人懂什么? 他可是和吉姑娘一起辦正事去了,這種參與感,可不是她能想象到的! 見自家爹神情如此,蘇蓮娘默默看了眼條幾上的雞毛撣子。 這也就是吉姑娘在,阿娘想維持一下和藹的形象了…… 衡玉心中裝著事,吃起餃子來竟也沒了當日滋味,只覺平白辜負了這桌飯菜和蘇家一番心意。 飯后她也未有久留,道了謝便告辭了。 從蘇家出來后,衡玉幾乎是心不在焉地走出了胡同。 “人沒找到?!瘪R車旁,顯是剛回來不久的程平對衡玉說道。 衡玉回過神:“不打緊,我找到了?!?/br> “?”程平皺了下眉,“哦”了一聲。 旋即道:“我雖沒找到那人,但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有些古怪之事?!?/br> 第112章 秘密理應保守 衡玉看著他:“何事?” “我在一間魚鋪前,看到蕭侯身邊的那位先生在賣魚?!背唐秸f話間看向胡同深處:“就是這個蘇先生——” 衡玉輕輕“啊”了一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平叔也算是替她找到人了呢。 只是那時她和楊福在里頭說話,賣魚的便成了蘇先生…… “蕭侯待手下之人,竟如此苛刻?”程平微皺著眉問衡玉。 偌大一個侯府,竟逼得府中幕僚先生去賣魚貼補生活嗎? 且叫賣時那般賣力,竟也無人問津,他看在眼里,甚至都有些同情了。若非是怕對方尷尬,他多少是要上去買兩條照顧一下生意的。 衡玉沉默了一下。 那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這個,許是個人愛好或追求也未可知……”她勉強替蕭牧挽救了一下無辜受損的形象,立時岔開話題:“這些是平叔買的?” 程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著的花雕酒還有燒鵝。 “我行走菜市街內(nèi)尋人,若兩手空空,恐顯得異樣,這才隨便買了點?!彼聪蚝庥瘢溃骸斑@可是因公花銷!” 許是對蘇先生辛苦賣魚的情形尚且陰影頗深,面對這些周身仿佛寫滿了壓榨二字的主家,程平此時十分警惕。 衡玉不假思索:“翠槐,待會兒回去之后,記得給平叔將銀子補上?!?/br> “是,姑娘?!贝浠睉乱宦?,又有些好笑地對滿臉戒備的程平解釋道:“今日帶出來的銀子都用光了,平叔放心,姑娘不會賴賬的。” 程平面色稍緩,將東西遞給翠槐。 “不必,平叔留下當晚食吧?!焙庥裾f了一句,便提裙上馬車。 “……我可不是故意買給自己的!”程平解釋道。 他一個老男人不買酒不買rou,還能買什么? “明白,當然不是平叔買給自己的,是我孝敬平叔的才對?!焙庥衽R進車廂前,回頭朝他笑著說道。 程平聽得臉頰一抽。 孝敬? 孝敬到給他下毒,可真是孝死他了! 回侯府的路上,衡玉坐在馬車內(nèi)一言不發(fā),閉著眼睛像是在養(yǎng)神,然而細看可見眉眼間俱是思索,而未得片刻放松。 程平拎著酒rou跟著她回到客院,見衡玉要往書房去,忽然道:“我有事說——” 衡玉回頭看向他:“那平叔隨我進來吧。” 程平點頭。 “年前我想再去幽州一趟?!?/br> 書房的門合上之后,程平說道。 自他賣身,不,中毒以來,幽州已來回跑了數(shù)趟,就是為了監(jiān)視查探那些人的活動跡象。 但此前都是衡玉差使逼迫,此番主動要去,且是頭一次。 見衡玉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程平皺眉解釋道:“雖說營洲城布防嚴密,但這些人一直守在幽州實在異樣,以防萬一,還是再去探一探為好——我可不想大過年的到時再被你差使出去。” 衡玉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那就辛苦平叔了,若他們還是沒動靜的話,咱們也可過個安心年了。” “嗯,我明日就動身。” 畢竟得吃完燒鵝吧。 “好,那平叔早去早去,還有七日是除夕,剛巧能趕得上回來過年?!焙庥裥Φ溃骸暗綍r還給您備上燒酒燒鵝。” 程平:“……” 都說了不是特意給他自己買的了! “走了?!背唐娇囍樲D(zhuǎn)過身去。 身后傳來女孩子認真的聲音:“平叔,一路小心?!?/br> “不用你說。”程平?jīng)]好氣地應了一聲,出了書房。 他走后,直到天黑,衡玉仍未有從書房中出來。 翠槐在旁將墨磨了又磨,眼看著自家姑娘試著畫了一幅又一幅山水景圖,卻每每畫到一半便停筆,時而又凝神冥想,翠槐心中難免困惑。 “姑娘,您到底想畫什么呀?”見女孩子似暫時放棄了一般將筆丟下,翠槐這才出聲問。 “一幅阿翁畫過的山水畫……”衡玉喃喃著,有些疲憊地低下頭,閉上眼睛拿手掌撐著額頭,心中生出久違的焦急與挫敗之感:“我怎如此笨,竟絲毫也想不起來了……” 今日所得,本該欣喜,畢竟確定了白神醫(yī)還活著。 但轉(zhuǎn)念一想,八年前白神醫(yī)雖是活著走的,可這都八年了,會不會……? 在魚鋪時她便提出了這個猜想,當時她和楊福都沉默了。 然而人必然還是要找的。 且必須要盡快…… 據(jù)嚴軍醫(yī)此前所言,蕭牧剩下的時間,至多只有一個月了…… 一個月,要去尋人本就十分緊張了,而她當下卻絲毫頭緒都理不出來。 阿翁當年贈予白神醫(yī)的那幅畫,是如今唯一的線索和機會! “姑娘笨?姑娘若還笨的話,那婢子們怕是只能一頭撞死了?!贝浠毙α艘宦?,柔聲道:“姑娘別急,有些事越急越亂……您都畫了半日了,吃杯熱茶歇一歇,婢子替您揉一揉手腕。您靜下心來,說不準就想起來了呢?!?/br> 她將一盞茶遞到衡玉眼前,衡玉抬起臉,接了過來。 此時,門外傳來吉吉的聲音:“姑娘,蕭夫人使人來請您同進晚食——” “姑娘去吧,人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啊?!贝浠毙χ?。 衡玉稍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蕭夫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