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出對方一口京音，蕭牧亦抽出了長劍：“吾命在此，需看爾等是否有這個本領(lǐng)來取了?！?/br>
    為首之人眼中閃過猙獰笑意，滿挾殺意朝蕭牧襲來。

    雙方纏斗刀劍相擊間，逐漸退入身后暗巷之中，四下血腥氣溢散，有人負(fù)傷倒下。

    不遠(yuǎn)處眾人忙于救火的噪聲，恰到好處地掩蓋了此處的廝殺聲。

    “保護(hù)將軍！”

    印海安排好了救火事宜，確定了蘇家人脫離了危險，見有官差前來接應(yīng)便急急趕回，看清巷中情形不由罵道：“……又是哪一路鼠輩，我就知道這火起的準(zhǔn)沒好事！”

    而待他沖上前去，同那些黑衣人過了數(shù)招，便很快意識到這些人的不同尋常之處。

    此等身手，來歷絕不尋常！

    或者說，此時還能在層層防守中潛入營洲城內(nèi)的，本也不可能是尋常之輩！

    將軍出手間雖未露頹態(tài)，以一力抵擋那為首之人，但自家將軍此時的身體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必須要盡快結(jié)束！

    印海一反常態(tài)，招招皆是殺意。

    而當(dāng)兩方人眼看勢均力敵之際，卻又有第二撥黑影現(xiàn)身，人數(shù)上占了優(yōu)勢的黑衣人很快將蕭牧等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幾乎堵死在了巷內(nèi)。

    “護(hù)著將軍殺出去——”印海目色冷冽，低聲交待身側(cè)兩名心腹。

    那二人點頭，抱了必死之態(tài)要殺出一條路來。

    而當(dāng)此時，卻見圍在正前方的一名黑衣人忽然抽搐倒地。

    “蕭牧！”

    一道喊聲自巷口傳來。

    蕭牧劍下了結(jié)了一名黑衣人，面上染了血，聞聲抬頭看。

    巷口處在被夜風(fēng)卷動著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那道去而復(fù)返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握著一架袖弩，果斷再出一箭，又讓一名猝不及防的黑衣人倒了下去。

    短短瞬間接連倒下兩人，那原本密不透風(fēng)的圍勢便有了缺口，蕭牧當(dāng)即欲趁機(jī)殺出。

    “將軍先走，我來拖住他們！”印海道。

    并肩上過不知多少次戰(zhàn)場的二人有著旁人比不了的默契，配合之下，蕭牧很快殺出了暗巷。

    “走！”

    他一手提劍，一手握住少女的手腕。

    “快追！”為首的黑衣人被印海纏住，躁聲命令道。

    此處是民居聚集之地，到處可見窄巷與胡同，一個不慎，若撞入了死胡同內(nèi)，便是絕路。

    而對方人多勢眾，既早有埋伏，必然會留足人手把守在各個關(guān)鍵之處，蕭牧考量之下，不敢?guī)Ш庥衩半U。

    他甚少會有“不敢”的時候，此時是個例外。

    二人快步穿過一條胡同，來到了一座看似極尋常的院子前。

    蕭牧揮劍砍下了那從外面上著的舊鎖。

    衡玉未多問半字，見他砍下鎖，她便極快地推開門，二人一同閃身進(jìn)了漆黑的院內(nèi)。

    他選在此處，必有他的道理！

    而此時，院外又傳來那急促到叫人心驚的腳步聲，顯是追兵已至。

    第120章 八年前，你忘了嗎

    蕭牧帶著衡玉快步來到一間廢棄的書房內(nèi)，轉(zhuǎn)動一幅舊畫之下隱藏著的機(jī)關(guān)，便見那老舊的書架微動，發(fā)出咯吱聲響。

    “進(jìn)去之后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蕭牧低聲交待道。

    “那你呢？”

    蕭牧沒回答，視線看向書房外。

    那些人已經(jīng)進(jìn)了院子。

    “我不需要你來替我拖延逃命的時間，印副將擅長隨機(jī)應(yīng)變也不需要你去救，他們的目標(biāo)是你！”衡玉稍顯強硬地抓住他的胳膊：“一起走——”

    蕭牧微微一怔，片刻道，點了頭：“好?！?/br>
    一名動作迅速的黑衣人已尋到此處，手中長刀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寒光。

    蕭牧一手將衡玉護(hù)在身后，一手持劍去抵擋。

    此處的機(jī)關(guān)顯然已經(jīng)陳舊，那書架移開的速度極緩慢，眼見好不容易移開了一道可容一人進(jìn)去的縫隙，他便立即將衡玉推了進(jìn)去。

    “在那兒！”

    很快又有兩名黑衣人趕來，衡玉攥著蕭牧一只手不松，未曾留給他反悔的機(jī)會。

    蕭牧閃身避進(jìn)暗道之內(nèi)，反握住衡玉的手帶著她跑進(jìn)了漆黑不見五指的密道。

    老舊的書架來不及合上，那三人立即跟上。

    約數(shù)十步后，來到了一堵石門前，蕭牧于黑暗中輕車熟路地摸索到第二處隱蔽的開關(guān)所在，厚重的石門很快往上打開來，只開到一半之際，二人便彎身而入。

    這一次，石門很快落下，將那只差半步之遙的黑衣人險險阻擋在外。

    二人往前跑出了一段距離，衡玉來不及松氣，便嗅到了漸濃的血腥氣：“你受傷了？”

    蕭牧慢了下來，未回答她，只道：“石門機(jī)關(guān)雖隱蔽，但他們?nèi)粼谑谏弦来稳ピ?，必也阻擋不了太久——前面有兩條路，你我分開走，生機(jī)更大些?！?/br>
    衡玉不置可否，取出了袖中的火折子，一手摸向他的后背，那里已被鮮血浸透。

    她很快便借著火光看到了那里的鮮血淋漓。

    再往后看，二人走過之處，隔不遠(yuǎn)便有滴滴血跡。

    “這就是侯爺所謂的分開走生機(jī)更大些嗎？”衡玉看著他，微微抿緊了唇。

    他受傷在身，對方循著血跡便知該往哪里追，所謂生機(jī)大些，不過是將生機(jī)留給了她一人。

    “此事本與你無關(guān)，你不該回來以身犯險?！笔捘量聪蚯胺絻蓷l岔路：“聽話，快走——”

    “你怎知一定與我無關(guān)？”衡玉快步走向其中一條去路，將手掌上染著的血蹭在石壁之上，做出傷重扶石壁而行的假象。

    而后不由分說地將蕭牧染血的氅衣脫下，丟在了此時二人腳下的位置。

    “刺啦——”

    她撕開細(xì)綢裙擺，替他緊緊包扎住傷口，又將自己的披風(fēng)裹在了他身上，抓住他的手往另一條路上跑，邊道：“至少可以拖延半刻鐘血跡不落，我的命交給你了，少說話好好帶路！”

    此生她再不想聽到看到任何人為了救她的命而放棄自己的性命——

    她去而復(fù)返，又不是當(dāng)他的累贅來了！

    火折子被吹滅之際，蕭牧看到了少女臉上堅毅執(zhí)拗的神態(tài)。

    他道：“此處是戰(zhàn)時留下的秘密暗道，一直往前，需走近十里方可看得到出口——”

    黑暗中，衡玉腳下未停：“那咱們就走出去！我可以，侯爺撐得住嗎？”

    蕭牧嘴角浮現(xiàn)一絲不合時宜的笑：“放心，撐得住?！?/br>
    他至少要將她帶離此處才能安心。

    起初二人是跑著的，而后慢慢變成走著，卻也始終沒有停下歇息過片刻。

    衡玉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在她甚至覺得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黑暗中穿行的感覺之后，忽然有一絲光亮闖入了視線。

    這光亮放在平常不過只是灰暗夜色而已，但相較于密道中的沉暗寂靜，卻仿佛一道極醒目的天光，叫人心生希望——

    “侯爺，出口到了！”

    蕭牧點頭：“先退后——”

    臨近出口處，暗道愈發(fā)狹隘，需彎身才能通過，而不知是為了掩飾此暗道所在，還是年久無人踏足，出口處堵滿了干草等物。

    蕭牧先上前提劍將那些草木挑開，帶起的灰塵讓衡玉掩鼻咳嗽起來。

    此時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作何之后，她便也立即上前去，彎著身子拿手去扒開通道。

    二人很快將出口大致清理干凈，滿臉滿身灰塵蛛網(wǎng)的衡玉攙著蕭牧走了出來。

    離了暗道，逼仄之感頓除，連呼吸都變得暢通了。

    衡玉顧不上放松，立即又將那些干草樹枝推回出口，覺得不夠，又在周圍搜尋了些枯葉樹枝，一股腦兒全都塞了進(jìn)去。

    蕭牧已站不甚穩(wěn)，但看著她的動作，卻未有催促質(zhì)疑。

    區(qū)區(qū)樹枝干草，自然阻擋不了什么，也起不到太多掩飾的作用——若對方當(dāng)真順著這條暗道跟來了，既都來到了此處，必然是要一探到底的。

    但她也不會將時間耗費在此等無用功之上。

    見她在袖中摸索了片刻不得，蕭牧上前，單膝跪地支撐著身子，道：“我來即可?！?/br>
    他取出了衡玉沒找到的火折子，將那干草等物點燃。

    枯葉極干燥，輕易便竄出火焰，火勢很快擴(kuò)大。

    衡玉尋來幾根樹枝，將火勢盡量往暗道中引，又添了足夠耐燒的半濕漚葉進(jìn)去，最后才和蕭牧合力挪來兩塊石頭將入口堵住。

    暗道是封閉的，這些火煙竄進(jìn)暗道里，不說嗆死悶死個把人，卻也能拖延至少兩刻鐘。

    兩刻鐘說長不長，但此處到底是營洲城，這些人短時間內(nèi)無法得手，那便不可能再留給他們第二次下手的機(jī)會了。

    不過——

    衡玉這才顧得上看向黑黢黢的四周：“此處是山中？咱們出城了？”

    既是戰(zhàn)時暗道，多為逃命或偷襲之用，貫穿城內(nèi)外再常見不過。

    “沒錯，是城南的伏青山?！笔捘恋溃骸巴白叽蠹s百步，有一處隱蔽的山洞，可以在那里等人來尋……”

    “好，那咱們過去——”衡玉話音剛落，余光內(nèi)就見身側(cè)之人倒了下去。

    “侯爺！”

    衡玉忙蹲身將人扶起，卻見人已沒了意識。

    方才在暗道里，他那句“撐得住”，是為安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