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45節(jié)
“人生在世,行走于天地間,無拘無束方為我所向,我生來如此,最終也將歸于此?!庇『:攘丝诰疲鄣追浩鹨唤z笑意,看向她:“難道裴姑娘不向往那詩中所指嗎?又何必非要給自己套上枷鎖?!?/br> “當(dāng)然了!”裴無雙忽然撫掌在身前,像是突然開悟。 印海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你是在邀我與你同游天地,去過那無拘無束的日子?”她滿眼希冀向往,點著頭道:“我愿意!此生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就是了!” 印海面上微笑凝滯。 “我喜歡江南山水!”少女越說越歡喜:“你去過江南嗎?果真如詩中所寫那般?” 她說話間漸有些激動,伸手抓住了印海一只手臂。 印海將手臂抽出,含笑道:“裴姑娘誤會了……貧僧的意思是,你我當(dāng)各行其路,各得自由?!?/br> “你這根本是歪理,為何一個人的自由是自由,兩個人的自由便成枷鎖了呢?”裴無雙不滿地道:“說什么參悟紅塵,你帶著既有的想法入此塵世,這般頑守己見,試都不肯試,談何真正參悟?” 印海聽得頗頭疼,趁她要據(jù)理力爭之際,一只手掌撐在巨石上,從旁側(cè)一躍而下。 “怎么又跑,我還沒說完呢!——哎呀!”裴無雙快走兩步想追上去,身形忽然一彎:“嘶,我的腳……” 走出數(shù)步的印海無奈停下,回頭看向她:“別裝了?!?/br> “你覺得我是裝的,那還回頭問……”女孩子忍不住露出笑意,盡量維持著可憐巴巴的神色:“但我真不是裝的,真崴到了?!?/br> 見他似有些猶豫,她連忙打蛇隨棍上:“你背我吧?” 印海聽了就要走。 “欸!等等!不背不背,扶著也行?。 迸釤o雙退而求其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br> 此話音落,倒見他慢慢走了回來。 裴無雙見狀,強忍著不笑出來。 印海來到她面前,右手探向腰間的佩劍。 裴無雙頓時瞪大眼睛:“你……你……” 她,她雖過分了些,但罪不至死吧! 下一刻,就見他要佩劍解了下來,遞給她:“自己拄著回去吧?!?/br> 而后,不待她反應(yīng),便拎著酒壺走了。 “喂!” 裴無雙急得跺腳,碰到傷處卻更疼了。 她哀嚎了一聲,看到手中佩劍,卻眨了眨眼睛。 她將那佩劍抱在懷里,面上漸漸有了笑意,忽然抬頭朝他的方向喊道:“這算定情信物吧!” “……”印海頭也沒回,走得更快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是咯!”小姑娘將那劍鞘抱得緊緊的,笑了笑,自語道:“反正我可不會還回去了……” 她傻樂著走了一會兒,就見女使尋了過來。 “姑娘,您的腳怎么了!”女使頗緊張地上前將人扶住。 裴無雙跛著腳走路,聲音里卻都是笑意:“我的腳,可是懂事得很呢……” 說著,不由問那女使:“你怎知我在此處?” “印副將告訴婢子的,讓婢子來找姑娘?!?/br> 裴無雙聽得面上笑容愈發(fā)甜了,小聲道:“我就知道,嘴硬心軟……” 篝火燃了徹夜,天色將亮方熄。 衡玉醒來時,入目便見帳頂,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看向四下。 她是在營帳內(nèi)—— 昨晚本說好了去鎮(zhèn)上客棧投宿的,她怎么睡在這兒? “姑娘醒了?!贝浠睆耐饷娑肆伺栌脕硐词臒崴M(jìn)來。 “我昨晚……是醉了?”衡玉坐起身問,腦子里開始重現(xiàn)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畫面。 她本就喝了個半醉了,后來裴無雙又拉她圍火吃酒,再后來么……好像兩人都喝倒了。 “是啊,姑娘醉了……”翠槐道:“侯爺見狀,便讓婢子伺候著姑娘在他的帳中歇下了?!?/br> “過程呢?”衡玉若有所思地問。 她怎記得,喝到最后時,蕭牧去尋了她,剛在她身邊坐下……她好像,便倒他身上了? 還是說她記岔了,或是……做夢了? 見她細(xì)問,翠槐輕咳一聲,才道:“姑娘醉得厲害,倒在了侯爺腿上便睡著了,是侯爺……將姑娘抱回這帳中來的?!?/br> 還睡他腿上了! 衡玉大感驚詫——她醉時,竟……如此從心的么? 且……抱回來的?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垂下眼睛看著自己的雙臂雙手。 “姑娘放心,彼時人都散去了,沒幾個人瞧見,不會有人亂說的?!贝浠毙÷暤馈?/br> 衡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那他昨夜歇在何處?” “是歇在了王副將帳中,王副將上半夜守夜,侯爺下半夜就起身了,好像是去了印副將那里議事。” 同一刻,王敬勇也剛醒來。 然而剛一睜開眼睛,便覺臉上有些發(fā)癢,轉(zhuǎn)臉去瞧,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棕黑的小眼睛。 王敬勇一個彈坐起了身。 “它怎么在這里!”他指著床上的小黑狗問道。 守在帳內(nèi)的士兵笑著道:“是顧娘子送來的?!?/br> “她送來,你就放我床上?”王敬勇皺緊了眉,“你們的規(guī)矩都去哪里了!” “可……那是顧娘子啊……”士兵干笑了一聲。 “是她又如何!”王敬勇看向那只朝自己爬來的奶狗,滿眼寫著拒絕——他都說了不想養(yǎng)了,這個女人簡直離譜! “那……屬下把它處理了?”士兵唯有試探地問。 王敬勇的眉皺得更緊了。 小狗來到他腳邊,舔起了他白色里衣的褲腿。 王敬勇腳猛地一縮,彎身將小狗拎了起來,在眼前皺眉打量了片刻,嫌棄地問:“這么小……怎么養(yǎng)?” “應(yīng)當(dāng)要喝奶吧?”士兵道。 毫無經(jīng)驗的王副將眼神一變:“我哪兒來的奶?” “?!”這下?lián)Q士兵難為情了起來——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不必王副將親自喂奶? “屬下指的是羊奶……” 王敬勇面色稍緩:“那取些過來?!?/br> “是?!笔勘嫔珡?fù)雜地退了出去。 衡玉洗漱罷,出了營帳,未見蕭牧,便隨口向一名士兵問道:“侯爺在何處?” “侯爺好像審昨日那刺客去了?!?/br> 審刺客? 衡玉點頭。 是去見故人了啊。 最靠后的一座營帳內(nèi),堆放著扎營要用到的一應(yīng)雜物。 手腳被綁起的男人,背后抵著一口沉甸甸的木箱,癱坐在那里,見有人進(jìn)來,抬起眼皮看去的一瞬,眼底再次盈滿了殺氣。 蕭牧看了一眼他面前那些動也沒動的飯菜,和結(jié)了一層油塊的羊湯。 “怎么,怕有毒嗎?”他問。 雖被綁了手腳,但用飯時會有士兵解開他的雙手,在旁盯著他吃完。 而他顯然沒吃。 “假惺惺。”男人將臉別至一旁,聲音冷硬:“成王敗寇,要殺就殺,做這些花樣給誰看!我爛命一條,哪里值得你蕭將軍如此費心!” 蕭牧看著他:“藍(lán)青,我不想殺你——” 男人眼神一變,皺眉看向蕭牧:“你怎知我姓名?” 他以往只是暗中保護(hù)晉王,而在明面上并無軍職在身,對方竟然將他的底細(xì)摸得如此清楚嗎! 視線中,那人逆光而立,挺拔的身影浸在帳外透進(jìn)來的晨光中,雖模糊了面容,卻仿佛清晰了某些平日里被隱藏起的氣宇風(fēng)儀—— 男人眼睫一顫,只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第153章 是他親手所殺 他甚至不受控制地喃喃問了聲:“你是……何人?” 他明知面前之人是定北侯蕭牧,可是…… 視線中,那浸在光影中的人,向他答道:“是我?!?/br> 那道早已褪去了少年青澀的聲音極平緩,卻仿佛仍帶有昔年的舊影。 這一刻,男人幾乎停下了呼吸,身體也一寸寸僵住,只于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他不知是如何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郎君?!”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之人,聲音神態(tài)皆因震驚而反復(fù)不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