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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shí)已到 第159節(jié)

    “對了,阿兄呢?”衡玉問。

    “這般時(shí)辰必然是在東宮忙著呢?!庇魇系溃骸暗鲩T前說了,午后會想法子同太子殿下告半日假,盡量早些回來?!?/br>
    “這倒也不用的,還是公事為重。”

    “我們也這么同他說的,他自顧非要如此呢?!庇魇陷p嘆氣:“我總也不好直接同他說‘小玉兒也沒那么著急見你’不是?”

    “小玉兒沒那么著急見他,他卻是著急想見小玉兒了?!睂幱窬o緊挽著meimei的手,小聲道:“若非是那封書信……阿兄便要親自去營洲逮人了?!?/br>
    所謂“那封書信”,指的自然是蕭牧從中作保會保證衡玉安全的書信了。

    彼時(shí)收到那封信時(shí),吉家眾人皆是震驚茫然的。

    當(dāng)然,如今這茫然尚在——蕭侯怎會寫親筆信來保證他們家小玉兒的安全?

    如今人回來了,今晚必然是要好好問一問的。

    “郎君,方才孟老夫人開口讓您留下用飯,您為何拒絕???”

    馬車出了延康坊,車內(nèi)的貼身小廝不解地問道。

    “我開口拒絕,總比有朝一日阿衡會厭煩我來得好?!鄙倌臧氪怪劬φf道。

    小廝聽得一怔,而后忍不住道:“郎君為何會這般想?此番您將衡姑娘接回京,本該是高興的事,可小人瞧著您這幾日好像有什么心事……”

    說著,便不安起來:“郎君,該不會是衡姑娘她……另有了心上人吧!”

    韶言并未接話。

    小廝只當(dāng)自己猜對了,頓時(shí)著急起來:“那郎君您怎么辦!不然……去求殿下替您做主?”

    “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阿衡并不欠我什么。反而,她給了我許多。”少年透過半鏤空的車窗看向車外,像是在說服自己:“她是自由的,何時(shí)都是?!?/br>
    吉南弦顯然是未能告得了假,待回到家中時(shí),天色已然漆黑。

    聽說家人都在膳廳等著自己,他不由加快了腳步,官服也顧不得換,便趕忙過去了。

    “小玉兒呢?”

    前腳剛跨進(jìn)膳廳,吉南弦便揚(yáng)聲喊。

    “阿兄!”少女的聲音傳來,吉南弦含笑走進(jìn)廳內(nèi)。

    “阿兄怎才回來,都等了你半日了?!焙庥褡砸沃衅鹕?。

    吉南弦先將人打量了一遍:“不錯(cuò),好歹也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br>
    “那當(dāng)然?!焙庥裎P(yáng)起下頜,做出自得之色。

    “還未用飯吧?”孟老夫人問孫兒。

    “是?!奔舷业哪抗庖来慰聪蛲晖暾谀抢锏募胰似夼溃骸澳銈儾槐氐任业?,大可先吃了便是。”

    喻氏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們的確已經(jīng)吃過了?。俊?/br>
    “?”吉南弦看向那空空如也的飯桌,不禁默然。

    “去讓廚房給郎君下碗面吧,夜深了也不好再折騰其它,吃多了也不易克化?!泵侠戏蛉私淮磉叺钠抛?。

    吉南弦:“……多謝祖母?!?/br>
    “再加幾塊兒鹵rou吧?!庇魇霞恿艘痪?。

    吉南弦心里頓時(shí)暖暖的。

    挺好的,滿足了。

    面很快做好端了上來,在家人們的陪同下,吉南弦將一碗面吃得干干凈凈。

    放下了筷子,漱口罷,接過仆從遞來的濕布巾擦拭了手,便看向了衡玉:“現(xiàn)在說說吧?!?/br>
    “說什么?”衡玉看著自家兄長。

    該說的信上不是大致都說完了嗎?

    吉南弦揮手屏退了身邊的下人。

    翠槐見狀拉起阿姝的手,將人哄著帶去了外頭玩。

    “說說定北侯何以會寫親筆信替你的安危作?!奔舷业?。

    此言一出,衡玉便察覺到自家祖母,阿姐,嫂嫂的視線皆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此事倒的確是得好好說一說的。

    至于如何說,是早已打算好的,此時(shí)便沒有遲疑地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但大致可以歸結(jié)為,我與蕭侯一見如故,在營洲時(shí),他幫過我許多。且經(jīng)過這半年來的了解,又可知此人秉性仁善,處事嚴(yán)謹(jǐn)。并非是只通曉帶兵打仗的武將,更是難得的智勇雙全之人——”

    聽她上來便如此大夸特夸,廳內(nèi)氣氛有些微妙的緊繃。

    吉南弦與妻子幾人互相交換了一記眼神后,遂戒備地向衡玉問:“……所以呢?”

    “所以,我私下與之……”在家人們的屏息中,及自家嫂子忽然莫名瞪大的一雙眼睛注視下,衡玉謹(jǐn)慎地壓低聲音道:“我與之結(jié)盟了?!?/br>
    “結(jié)、結(jié)盟?”吉南弦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只是結(jié)盟?”寧玉忙問。

    衡玉覺得此問古怪:“不然呢?”

    “結(jié)得什么盟?”喻氏不甘放棄般追問。

    萬一是海誓山盟呢!

    衡玉如實(shí)答:“自然是共同對敵之盟?!?/br>
    得了確切答案,吉南弦微松了口氣,整個(gè)人緊繃的身軀都放松了下來:“我就說是阿瑤胡思亂想,怎么可能的事?!?/br>
    衡玉已隱約察覺到了眾人的思路劈叉向了何處,不禁試探問:“嫂嫂是如何想的?”

    一家人一貫是有什么說什么的,喻氏輕咳一聲,便也直言道:“都怪嫂嫂瞎想,起初瞧見那封定北侯的親筆信,還當(dāng)是……還當(dāng)你去替人說媒,反倒將這紅線牽到自己身上來了呢?!?/br>
    “不是就好?!奔舷议L吁了一口氣,似乎終于放心了下來。

    衡玉強(qiáng)笑了一下。

    那倒也……

    阿兄這口氣,興許松得略早了些。

    “那共同對敵之盟,究竟是何意?”吉南弦安心之下,很快將心思放到了正事上,正色看著meimei:“仔細(xì)說一說。”

    孟老夫人也平靜地等著孫女說下去。

    定北侯身份立場特殊,按說絕非是結(jié)盟的好對象。

    但阿衡的眼光和決定,他們都信得過——既有此選擇,那這其中必有足夠說服他們的緣由。

    “此中原因有三?!泵鎸胰藷o條件的信任,衡玉亦認(rèn)真以待,仔細(xì)講道:“其中第一條,便是方才我所言及蕭侯之品性仁厚,沉穩(wěn)而有謀略,雖善卻不愚頑,有原則且知變通,并且手握重兵,對各方局勢了如指掌,是一位能帶來諸多助益的結(jié)盟對象?!?/br>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是為此次結(jié)盟之根本——”

    第165章 蕭侯未免太過助人為樂

    在家人的注視下,衡玉緩聲道:“我們和蕭侯所面對的,是相同的敵人。”

    “相同的敵人?”喻氏低聲問:“小玉兒,你莫不是已經(jīng)查明阿翁之事是何人下的毒手了?”

    先前回來的信上只說了那刺青圖紋線索的進(jìn)展,列了一份可疑之人的名單回來,但具體是何人,尚未有定論。

    “雖不算十分?jǐn)喽ǎ拇_已有了懷疑之人,那人便排在名單的首位?!焙庥竦?。

    吉南弦面色微變:“你是說……姜家?”

    孟老夫人則看著孫女,正色問:“可是之后又查到了什么?”

    姜家的確符合收用那些出自暗月樓的死士殺手的條件,但阿衡如今既將其列為懷疑之人,必然另有依憑。

    “此事還要從除夕前,蕭侯遭到的一場來勢洶洶的刺殺說起……”

    衡玉將那場刺殺的經(jīng)過大致言明后,道:“那些刺客出現(xiàn)在城中的時(shí)機(jī),恰是營洲刺史裴定辦壽之際,彼時(shí)京中裴家族人入營洲為其賀壽,而之后蕭侯手下之人,便查到了裴家暗中受姜正輔驅(qū)使已久的證據(jù)——”

    “那至多只能說明,那場沖著定北侯而去的刺殺是姜大人所謀劃,如何又能與阿翁之事關(guān)連到一起?”寧玉不解地問。

    衡玉:“之后我在那些刺客的尸體中,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刺青圖紋——與當(dāng)年殺害阿翁的那些人手腕內(nèi)所刺,圖案一模一樣,位置也完全相同。”

    寧玉幾人皆是眼神巨變。

    之前小玉兒還只是查到確有那刺青圖紋的下落,而今卻是切切實(shí)實(shí)地確定了那些人仍活躍在暗處,且十之八九是為當(dāng)今中書令姜正輔所用!

    “除了這場刺殺所牽扯出的可能之外,還有一事,蕭侯與我們,亦稱得上是相同立場?!焙庥窭^續(xù)往下說道:“蕭侯推斷,阿翁所遭橫禍,或與當(dāng)年時(shí)家之案有關(guān)?!?/br>
    “時(shí)家……”吉南弦微微一怔,思緒被拉回到了九年前。

    他至今還記得那一年彌漫在京師百姓之間的不安與惶恐。

    舒國公通敵,滿門抄斬——當(dāng)年此一事所帶來的人心震動,便是之后的晉王造反之舉也無法相提并論。

    又因舒國公名望過重,時(shí)家世代受百姓敬重景仰,民間難免會有一些為其鳴冤的聲音出現(xiàn)。時(shí)家滿門被抄斬后,頭七當(dāng)夜,城中街角巷尾內(nèi),不知有多少百姓偷偷出門燃燒紙錢——若登高俯望,必可見城中火光蜿蜒連綿不斷,亦有百姓門前徹夜掛燈,只為給那些被砍了頭顱的忠烈冤魂引一條回家的路。

    之后,朝廷便竭力鎮(zhèn)壓這些“居心叵測”的聲音和舉動。

    時(shí)家之后,朝廷刀下又添血光。

    也因彼時(shí)朝廷鎮(zhèn)壓之心尤甚,以至于哪怕今時(shí)今日,京中對時(shí)家舊案仍然諱莫如深。

    而也是那一年,阿翁出事,阿衡失蹤,再之后父母親相繼病逝,巨大的打擊一個(gè)接著一個(gè)……

    “你阿翁與時(shí)家的禍?zhǔn)鲁霈F(xiàn)的時(shí)機(jī)的確有著十分巧合的重疊,此一事此前也不是沒有猜測,但皆是憑空猜想,無從查證……”孟老夫人問:“這位蕭節(jié)使出身北地,年紀(jì)又輕,對當(dāng)年京師之事應(yīng)當(dāng)所知不多,又是何來的線索推斷?”

    衡玉在心中道了聲“果然”。

    此等信息之前,祖母依然最是鎮(zhèn)定敏銳,并未貿(mào)然相信。

    好在她早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的說辭:“蕭侯家中,與時(shí)家有著不為人知的舊交在,是當(dāng)年舒國公于北地征戰(zhàn)時(shí)結(jié)下的交情。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暗查時(shí)家之事,故而掌握了頗多旁人所不知的線索與關(guān)鍵?!?/br>
    孟老夫人思索著點(diǎn)頭:“原來還有此等交集……”

    衡玉這才往下說道:“去年蕭侯曾生擒了契丹悉萬丹部的首領(lǐng)璇浦,之后密審之下,此人招供了當(dāng)年與人合謀構(gòu)陷舒國公的事實(shí)?!?/br>
    “果然……”吉南弦神色幾分凝重,幾分嘆息:“舒國公果然是被構(gòu)陷的?!?/br>
    “那這契丹人璇浦……豈不就是證人了?”寧玉道:“他的供詞,是否能替舒國公洗刷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