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第170節(jié)
兄妹二人請安罷,孟老夫人笑著道:“小玉兒留下陪我用早食吧。” “祖母,那我呢?”仿佛被無視了的吉南弦問道。 孟老夫人這才分了眼神給孫子:“你不回去陪媳婦,哄孩子,在這兒礙得什么眼?” “是?!奔舷椅ㄓ械溃骸皩O兒這就告辭,不打攪您這天倫之樂了?!?/br> 孟老夫人笑嗔了一眼他那故作哀嘆的模樣,將人趕了出去。 衡玉陪自家祖母用了早食后,又陪著吃了半碗茶。 “蕭節(jié)使那圖,是真的?”孟老夫人端著白玉玲瓏茶碗,含笑隨口問。 衡玉點(diǎn)頭:“是真的?!?/br> “那,當(dāng)真是從晉王府尋到的?”孟老夫人又問。 內(nèi)室里已無第三人在,老夫人的貼身管事婆子親自守在外頭。 “這倒不是?!焙庥駢旱土寺曇簦约易婺傅姆较蛭⑽A身,道:“是從晉王一位舊部手中剛拿到不久,我們尋思著,不如就將圖呈上去,既是求和,自當(dāng)盡力爭取于己身有利的局面才是?!?/br> 謠言是晏泯傳出去的,而這謠言若說有什么依持,便是基于這張被晉王當(dāng)寶貝來看待的藏酒圖了。 藍(lán)青起初并不知此圖是什么,只是舊主珍視,他便帶在身上,之后便交給了蕭牧。 她與蕭牧商議之下,覺得若將此圖用好了,說不準(zhǔn)便能打消皇帝的一部分疑心,亦能在天下人面前正名——正名之下,皇帝即便疑心難消,卻也總又多了一份顧忌。 當(dāng)下看來,此圖發(fā)揮得作用極佳。 當(dāng)然,這其中還要得益于太子的助力。 “晉王的舊部?”孟老夫人思索著問:“按說蕭節(jié)使不該提前得知此圖的存在才是,便也無特意審問此圖下落的可能,莫非那名舊部……是主動拿出來的不成?” 自家祖母如此敏銳,衡玉只能道:“是,那人想要投誠蕭侯,以此做投名狀來著?!?/br> “投誠?”孟老夫人奇了:“晉王當(dāng)年正是敗在了蕭節(jié)使刀下,這人竟還前來投誠……該不是別有所圖吧?蕭節(jié)使竟答應(yīng)了?” 對上自家祖母那雙赫然寫著“這蕭節(jié)使的腦子究竟是否好使”的神態(tài),衡玉頓了頓,道:“自然是先將圖騙到手,再斬草除根了……” “這……”孟老夫人微微搖了搖頭:“雖也不算錯,但到底可見性情狠辣了些。日后相處,咱們還需謹(jǐn)慎提防一些。” 衡玉聽得頭皮一陣發(fā)緊,借著吃茶的動作掩飾眼底的慚愧。 是她在祖母跟前一時大意了,竟?fàn)坷哿耸捘恋钠兴_形象。 且還將好好的一個藍(lán)青給“斬草除根”了…… 說一個謊,果然便需要無數(shù)個謊來圓啊。 孟老夫人瞥了一眼孫女的模樣,也借著吃茶微微笑了笑。 誰還不是從年輕時過來的呢。 “老夫人。” 祖孫二人喝茶間,管事婆子走了進(jìn)來福身行禮,道:“前頭來了個老者,自稱是老太爺生前的至交?!?/br> “可有自報姓名沒有?”孟老夫人問。 第175章 反復(fù)公開處刑 “說是姓白?!惫苁缕抛酉肓讼?,又道:“來傳話的丫頭說,瞧著像是個出家人,又不完全像?!?/br> 孟老夫人:“?” 這是什么叫人摸不著頭腦的描述? 不過—— “姓白……”孟老夫人思索了片刻,微微搖頭道:“我倒不記得他生前有過什么姓白的至交,好似沒怎么聽他提起過……” 衡玉聽得無聲輕“嘶”了口氣。 這話可斷不能叫白神醫(yī)聽著,否則只怕是要聞之傷心,聽之落淚,嘆上一聲到底是錯付了。 “那,怕不又是個上門打秋風(fēng)的?”管事婆子猜測道。 到底這些年來沒少有自稱是老太爺舊識之人上門。 但老太爺生前偏偏又果真是交友無數(shù),知己遍天下,就如老夫人所說——老太爺同誰都能稱上一句知己,兩句話說得投機(jī)了,便要拿相逢恨晚的語氣嘆一句“知己,知己啊”,而莫說人了,便是自家池塘里的魚兒,撒一把魚食圍過來的一群里頭,也能有老太爺十條八條知己。 “也罷,你便代我去見一見,若果真是拮據(jù)的,便給些銀子讓人回去罷?!泵侠戏蛉肆?xí)以為常道。 眼看管事婆子就要應(yīng)下去辦,聽得津津有味的衡玉這才笑著道:“祖母,這位白爺爺不是打秋風(fēng)的,是我請來的貴客?!?/br> “你請來的?”孟老夫人看向她。 “祖母可還記得前幾年我一直想找一位姓白的神醫(yī)替長公主殿下醫(yī)治舊疾?” 孟老夫人想了想,是有些印象在:“可后來不是打聽到那位神醫(yī)已不在人世了?” “是假死?!焙庥竦吐曊f道:“這位白爺爺不愿再行醫(yī),不堪為人所擾,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脫身離開了幽州?!?/br> 至于怕被她家祖父牽累的話……為了神醫(yī)的形象著想,不提也罷。 “竟是如此。”孟老夫人問:“那你是如何尋到了這位神醫(yī)的?” “是在營洲時機(jī)緣巧合之下找到的?!焙庥窠忉尩溃骸按朔臼峭捄钜煌M(jìn)的京,只是我欲請他替長公主殿下醫(yī)病,為防之后被人盯住此事,疑心我們與蕭侯牽扯太多走得過近,是以便分開進(jìn)京,白神醫(yī)以祖父故交的名義登門,行事也更方便些。” “如此考慮,甚是周全?!泵侠戏蛉它c(diǎn)了頭,便要起身:“既是貴客登門,那我也當(dāng)去見一見?!?/br> 衡玉便上前扶過自家祖母,一同去了前廳。 聽聞家中有客來的吉南弦更快二人一步,因此前衡玉尋白神醫(yī)時,他也經(jīng)手了此事,故而一聽有姓白的老者尋來,便過來了。 衡玉到時,便聽廳內(nèi)傳來白神醫(yī)幾分感傷幾分埋怨地道:“說來,我與晴寒相交多年,此番卻還是頭一回來他家中呢?!?/br> 那種“外室遲遲未能進(jìn)門”的遺憾之感,幾乎要滿溢而出。 “日后您可常來小住。” 吉南弦與之寒暄間,聽得下人通傳,遂起身來,向孟老夫人行禮之際,便道:“祖母,這位是祖父生前的好友,白先生?!?/br> 說著,不著痕跡地拿印證的視線看向衡玉。 衡玉與兄長微一頷首。 吉南弦心中便有了數(shù)——還真是那位白神醫(yī)。 衡玉笑著說道:“我與白爺爺之前已經(jīng)見過了,白爺爺此番是受我所邀前來作客的?!?/br> “原來是白先生?!泵侠戏蛉撕Φ溃骸皬那扒绾谑?,常是提起先生的,是將先生真正引為了知己。” 白神醫(yī)聞言笑著搖搖頭,心中卻頗受用。 衡玉含笑沉默著。 瞎話張口就來這種本領(lǐng),她是隨了祖母沒錯。 孟老夫人看著白神醫(yī),又接著說道:“只是直到今日才有緣得見先生本人,此時一見,果真是脫俗出塵的人物?!?/br> 衡玉看著對方那剛長出來一茬兒花白頭發(fā)的腦袋,倒也認(rèn)同自己祖母的話——脫俗出塵沒錯,且是將脫未脫,似出未出。 白神醫(yī)聽得喜笑顏開:“嫂夫人過獎了,今日得見嫂夫人,才知何為真正名門淑女出身的誥命夫人,真真不是尋常人可比的?!?/br> 商業(yè)互吹,莫過于此了。 且白神醫(yī)吹得頗上頭,想到這位老夫人喪夫喪子的經(jīng)歷,心中又覺對方支撐著一個家頗不容易,遂又道:“且看您這面相,實(shí)是有福氣之人,且越往后這福氣便越旺!” 孟老夫人笑著道:“那便借先生吉言?!?/br> 白神醫(yī)又補(bǔ)充道:“遠(yuǎn)的不提,單說您這兩位孫輩個個被您教養(yǎng)的如此出色,日后必然都是有出息的!” 聽到此處,衡玉莫名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下一刻,就見白神醫(yī)笑著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有一句話從那一張一合的嘴里蹦了出來:“況且日后還有堂堂定北侯給貴府當(dāng)贅婿呢,這福氣誰能比得了?” 孟老夫人:“?” 吉南弦:“?!” 大約是覺著“親事未曾真正定下,不宜聲張”,白神醫(yī)說這句話時特意還壓低了聲音—— 但這并不影響它發(fā)揮出五雷轟頂般的效果。 見自家祖母和兄長皆朝自己看過來,衡玉整個人都麻了。 麻木之余,又有一絲疲倦——同樣一件事,究竟還要將她反復(fù)公開處刑多少次? 她唯有硬著頭皮胡亂地朝祖母和兄長使了個“我可以解釋”眼神,而后便忙問白神醫(yī):“白爺爺,您來得這樣早,可用早食了沒有?” “這……”到底有嫂夫人在,白神醫(yī)難得矜持了一下:“天不亮便趕著進(jìn)城來了,倒是沒來得及吃些什么,腹中也未覺得如何饑餓。” “豈有讓貴客餓肚子的道理?”孟老夫人已回過神來,笑著吩咐女使讓廚房去備些可口又不叫人久等的飯菜。 “如此我便帶白爺爺去膳堂吧?”衡玉立時主動請纓。 孟老夫人含笑頷首。 衡玉:“白爺爺,請隨我來?!?/br> “嫂夫人如此盛情,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神醫(yī)拱手揖了個禮,很是矜持周到。 見衡玉領(lǐng)著人走了,吉南弦遲遲回過神來,余驚未了地道:“祖母,您方才……可聽清白先生話中之意了?” 是他想岔了嗎? 總不能昨日剛打下的賭,今日便要輸了去?! 第176章 當(dāng)真只是逢場作戲? 衡玉這廂陪著白神醫(yī)往膳堂去的路上,與之說道:“待會兒用罷早食,還得有勞白爺爺隨我去一趟永陽長公主府?!?/br> 這是在回京的路上便說定的了事情。 白神醫(yī)聞言卻頗為不滿:“驢也沒你這般使的吧!我這才剛到,還沒喘口氣兒呢,你就要趕著我上磨了?” 翠槐聽得神色復(fù)雜——白神醫(yī)這人果真實(shí)在,打比喻時他是真罵自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