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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吉時已到在線閱讀 - 吉時已到 第180節(jié)

吉時已到 第180節(jié)

    “歇息?大半夜的你還沒回來,我哪里睡得著?”蕭夫人皺眉道:“京師不比營洲,自打來了此處,我沒一日是安心的……究竟是有什么事,非得你大晚上的親自出去辦?”

    蕭牧想了想,選擇如實回答:“兒子是去見了吉衡玉?!?/br>
    蕭夫人原本質(zhì)問的神色頓時褪去,立時換上了八卦之色:“你,你去見阿衡了?”

    “是。”

    “這等事……自是該親自去的?!笔挿蛉寺冻鲂σ?,欣慰道:“你小子總算是辦了件正事?!?/br>
    對于自家母親的這般情緒變化,蕭牧只覺皆在預料之中。

    果然。

    在挨罵和挨夸之間,往往只需要一個吉衡玉。

    “我倒有好些時日沒能見到阿衡了……”蕭夫人滿眼思念,聲音都溫柔下來:“她是胖了還是瘦了?”

    蕭牧默了默。

    母親的所謂好些時日沒見,似乎前后加在一起都還沒有十日吧。

    “問你話呢!”蕭夫人催促道。

    “無甚變化。但她托了我替她問候母親,還同我推薦了幾家酒樓,說是應當合母親胃口,母親若無事,可以去試一試?!笔捘恋?。

    蕭夫人聽得合不攏嘴,一顆心都化了般道:“還是我們阿衡有心!”

    又立時追問了蕭牧是哪幾家酒樓,問罷恐自己記岔,于是押著蕭牧來到了書案后,將筆蘸了墨塞到他手中:“還是寫出來吧,省得回頭再記混了!”

    蕭牧看了眼手中的筆,倒也配合地寫了下來。

    蕭夫人將紙張接過拎起,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待其上墨跡干透了之后,便寶貝地抱在懷中,帶著女使笑著離去了。

    嚴明到時,恰巧便與滿臉歡喜的蕭夫人擦肩而過。

    嚴明同蕭夫人行禮罷,不由多看了一眼蕭夫人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夫人懷中雖是張紙,卻竟莫名給了他一種仿佛是在抱孫子的感覺。

    “不知將軍深夜讓屬下過來是為何事?”書房的門被合上后,嚴明正色問。

    這般時辰將軍讓他來此,怕是有什么緊急之事。

    蕭牧將那只荷包放到了書案上,道:“有人認出了這只荷包上的繩結(jié)是出自你手?!?/br>
    嚴明先是看過去,聞言則陡然愣住。

    好一會兒,他才問:“將軍……今晚見到了何人?”

    “不是我?!笔捘恋溃骸皵?shù)日前我將這只荷包給了吉衡玉,而她今日去姜府參加了姜家姑娘的生辰宴?!?/br>
    嚴明眼簾微顫。

    靜默了片刻后,他抬手請罪:“是我一時疏忽了,未曾想到竟還會有人記得這區(qū)區(qū)繩結(jié)的打法。但請將軍放心,之后我定會謹慎仔細以待,絕不會暴露身份,更加不會……”

    “容濟?!笔捘链驍嗔怂脑挘骸拔抑滥悖阋嘀牢?。我提及此事并非是要于你發(fā)難,你亦不必如此過分自省。我從前,并不知你與姜家姑娘有舊?!?/br>
    嚴明抬起的手僵住,半垂著的眼睛掩去了情緒:“將軍,我……”

    “我對姜家姑娘了解甚少,但云朝在時,對這個meimei頗為珍視喜愛,道她性情高潔,蕙心蘭質(zhì),是為少見?!笔捘恋溃骸岸秊槿巳绾危欠裰档媚闳バ湃渭疤拐\相見,我想你心中定有答案,無需我從中多言。”

    “據(jù)聞她這些年,一直在試圖打聽你的下落。”

    “她如今的身子,也似乎不甚樂觀。”

    嚴明一直只是聽著,直到蕭牧最后一句話出口,他頓時抬起了眼睛。

    那雙眼睛里有震驚有不安:“豈會……姜家待她一貫珍視到了極點,必是請了最好的郎中,用著最好的珍藥替她調(diào)養(yǎng)著才對!九年前我離京時她分明已有好轉(zhuǎn)之象,而今怎么可能會……”

    “云朝之死,想來對她亦是打擊甚大?!笔捘敛聹y道:“若再有其它心結(jié)未解,積郁之下,難免會使病體再添損耗?!?/br>
    嚴明眼神變幻著,一時顯出了幾分無措。

    他腳步虛浮地離去前,蕭牧說了最后一番話——

    “當年你與嚴軍師被迫逃離京師,是為我。而今你重回此地,亦是為我。你若能為自己考慮一次,無論如何,都絕不為過。須知此番,或是唯一能彌補遺憾的機會了。”

    夜色寂靜,嚴明不知自己走到了何處,漸停下腳步,于黑暗中靜立許久。

    翌日,天色略陰,時有涼風起,拂過窗下剛舒展開的芭蕉嫩葉。

    支開的窗欞內(nèi),不時傳出說笑聲。

    此處是喻氏的居院,衡玉、寧玉姐妹二人及顧聽南此時正與喻氏同坐在臨窗的小榻邊吃茶說話。

    一名女使從窗外經(jīng)過,走了進來行禮。

    “前頭有人來通傳,道是郎君回來了,請二姑娘去前頭正廳?!?/br>
    “他怎這個時辰突然回來了?”聽得丈夫特意讓meimei去前廳,喻氏覺得有些古怪,放下手中蜜茶,扶著腰身便要起來:“走,咱們都去瞧瞧?!?/br>
    離她最近的寧玉見狀連忙去扶了自家嫂子。

    四人便一同往前院走去,待走到半道兒時,遇著了孟老夫人。

    “祖母也是去前廳?”寧玉問。

    身后跟著曾孫女的孟老夫人含笑點頭:“下人說南弦回來了,讓我去前廳說話?!?/br>
    “他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啊……”喻氏微微皺眉:“竟還要拾掇著祖母也要跟著跑這一趟?!?/br>
    幾人都覺得有些蹊蹺,衡玉未言,卻思索出了幾分可能來。

    待一行人揣著疑問去到了前廳,只見前廳里等著的不止是吉南弦,竟還有一行十來位宮人。

    那些宮人們立于廳內(nèi)站在兩側(cè),手中多持托盤,其內(nèi)之物各不相同。

    吉南弦身著官服,面上掛著笑意。

    “這是……”喻氏怔了怔。

    “此番我與封公公,乃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吉南弦笑著看了眼身側(cè)的為首宮人,才接著道:“替嘉儀郡主送拜師束脩而來?!?/br>
    “束脩?”寧玉訝然,看向身側(cè)的meimei。

    昨日姜府里發(fā)生的事情在外頭都已經(jīng)傳開了,他們自家人自然也都已知曉,但多少還是覺得有些不切實際,只想著或是嘉儀郡主一時心血來潮——

    可此時卻是東宮里的太子殿下親自使人送束脩來了……

    如此鄭重,便等同是將此事正式定下了!

    寧玉回過神來,激動欣喜地看向身側(cè)的meimei。

    吉家眾人朝著東宮里的那位封公公行了禮。

    封公公笑著看向衡玉:“這些束脩皆是太子妃親自備下的,奴婢奉命前來奉上,還請吉二娘子清點收下?!?/br>
    他是東宮里的內(nèi)侍,縱然私心里覺得此事有些胡鬧,但自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如此重視,他自然也要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衡玉單獨向封公公行了一禮,而后看向那些宮人們手中捧著的托盤。

    新芹,蓮子,赤豆、紅棗,桂圓,干rou——束脩六禮,皆有各自美好寓意。

    看著那裝在紅木圓匣中的顆顆赤豆,衡玉微微彎了彎嘴角,鼻頭卻無端有些發(fā)澀。

    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束脩,她得到了為人師者應得的尊重——縱然她是女子,無關她是女子。

    喻氏等人的目光也在那些束脩之上,有欣喜,有新奇,有與有榮焉。

    “阿衡,太子殿下有句話讓我?guī)Ыo你?!奔舷铱粗鴐eimei,聲音緩慢而清晰:“望爾承繼令祖晴寒先生之志,之德,之風骨,長行傳道,授業(yè),解惑之道。”

    衡玉抬手施禮,微垂眸道:“衡玉謹記。今后但為人師一日,必當傾囊相授,力求不藏私,不守舊,不偏頗。雖才微,愿盡微末螢燭之力,以繼往圣絕學,稍授以處世、開智、安邦之道。”

    少女著輕軟襦裙,簪俏麗珠花,處處皆是柔弱閨閣之姿,聲音卻字字有力,有誠摯,有勇氣,有決心。

    四下微靜一刻,原本面上皆滿是笑意的喻氏等人,此時不約而同地都收了笑意,看向那道纖細卻筆直的身影。

    說不清是何故,寧玉倏地紅了眼睛。

    顧聽南亦認認真真地看著那道背影,眼底有些喟嘆。

    那名封姓的宮人,含笑微微點頭。

    他便知道,殿下看人,總歸是不會錯的。

    吉南弦看著meimei,笑意中幾分欣慰,幾分感慨:“自今日起,便要改稱阿衡一句吉先生了?!?/br>
    “是啊,咱們阿衡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夫子了!”喻氏歡喜地道。

    寧玉擦了擦眼角淚光,笑道:“該讓廚房備些好酒好菜慶賀一二才是?!?/br>
    聽著家人們你一句我一句,衡玉抬眼,露出粲然笑意。

    孟老夫人笑著看向封公公:“還請公公和諸位留下吃頓便飯,飲盞薄酒?!?/br>
    “多謝老夫人盛情?!狈夤ν窬艿溃骸霸奂疫€須回宮向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復命,不宜久做逗留。”

    說著,笑看向衡玉,抬手道:“吉二娘子若是得空,明日即可前往東宮為嘉儀郡主授課。”

    “是?!焙庥駪?,行禮恭送:“辛勞公公走這一趟了?!?/br>
    吉家眾人將一行宮人送出前廳。

    吉南弦在經(jīng)過妻子和meimei身側(cè)之際,搖頭哀嘆了一聲,小聲道:“大中午的便要慶賀,存心要落下我是吧?!?/br>
    “行了,會記得給你留些酒菜的?!庇魇闲那轭H好,很是賢惠地道。

    吉南弦又嘆一聲,卻也是笑著離去了。

    他前腳剛走,后腳寧玉等人便歡歡喜喜地忙碌了起來。

    “讓人將這些束脩,都送去小玉兒院子里?!泵侠戏蛉撕淮?/br>
    衡玉卻道:“祖母,我想送去祠堂里擺起來可好?”

    她自知區(qū)區(qū)小事不宜自滿,日后要走的路還極長——然此事于她而言,意義匪淺。

    她想同阿翁分享。

    孟老夫人深深看著她,含笑點頭:“好?!?/br>
    東宮來人奉太子之命前去延康坊吉家送束脩的消息很快傳開,且在京師內(nèi)惹起了一番不小的震動。

    昨日姜府之事,不少人固然已有耳聞,但多是當作不知真假的新鮮事來聽一聽,或是存著觀望的看法。

    然而此番束脩六禮已然送去了吉家,便是證實了嘉儀郡主要認吉家二娘子做老師之事……不,是已經(jīng)認了!

    “簡直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