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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cè)有漆黑的長袍緩緩壓近,微冷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扶她直起身。 攝政王也入席了。 他神色諱莫,身上沾著極淡的龍涎香,一眼瞧起來便很有謀大逆的潛質(zhì)。 上首還未抽條的小皇帝與之相較,尤顯弱勢。 謝青綰隨坐于男人身側(cè),隱隱能察小皇帝探究的目光。 顧宴容冷白修長的手指忽然在案上輕叩兩聲。 謝青綰尚未及反應(yīng),主座上小皇帝已霎時間收回了亂瞟的目光,腰桿筆直,顯然訓(xùn)練有素。 歌舞還未復(fù)起,沁娜公主忽然出席跪稟:“陛下,沁娜有一珍寶,愿進(jìn)獻(xiàn)于陛下。” 小皇帝語氣微揚:“是何珍寶不肯在見日奉上,要留到今時?!?/br> 他音色稚嫩,應(yīng)付起這樣的場面倒也游刃有余。 沁娜莞爾:“陛下一觀便知?!?/br> 話音才落,忽有細(xì)風(fēng)送來幽微異香,有一少女輕巧地躍入殿中。 她一襲藍(lán)水紗衣因風(fēng)而舞,足尖輕點緩慢而流暢地旋轉(zhuǎn),腰肢纖妙,媚眼送波。 一舞罷,掌聲雷動。 原來這位沁娜公主所言之珍寶,是位稀世美人。 “阿思弋拜見陛下?!?/br> 她的官話比起沁娜公主相差甚遠(yuǎn),只是勉強能辨的程度。 沁娜道:“聞?wù)f一月之后便是陛下誕辰,沁娜特獻(xiàn)此禮以賀?!?/br> 謝青綰皺著鼻尖嗅了嗅這異香,瞥見顧宴容隱隱有些冷意的神色。 這殺胚自入臨華殿便一語未發(fā),只不經(jīng)意掃過一眼她手中熱茶,便慵倦垂下了眼。 隨侍的宮人適時為他添了茶盞,卻未被他動過半分。 出神間,燕太后已開口道:“陛下年幼,后宮之事為時尚早?!?/br> 南楚民風(fēng)開放,風(fēng)雅自由,世族中十二三歲便收通房的大有人在。 小皇帝不足一月便滿十歲,后宮空虛,有人惦記再正常不過。 席中有宗婦道:“太后娘娘所言極是,不過苗疆公主千里而來情意深重,若要推拒只恐不妥罷?!?/br> 燕太后意味深長地抬起眼:“不知懷淑大長公主有何見解?” 作者有話說: ①參考《宋史·禮志》 恢復(fù)更新,感謝等待 第6章 急熱 ◎毫無預(yù)兆地歪倒進(jìn)他懷中◎ 懷淑大長公主乃是平帝親妹,小皇帝的姑母,于情于理都該與燕太后一心同體才對。 兩人間氣氛微妙,連階下拱手而立的沁娜公主都有所察覺。 她緩和道:“娘娘,‘阿思弋’在我苗語中意為珍寶,是沁娜親自為陛下挑選培育的。” 阿思弋,珍寶。 謝青綰心底嗤笑,仍舊作壁上觀,只暗自留意著身側(cè)人漸冷的神色。 這位殺胚似乎心情不大好,已隱隱不耐地?fù)芘璞K,一聲脆響霎時間恰滅了滿殿細(xì)語。 懷淑大長公主便在寂靜中開口道:“美人稀世,不若收入教坊暫為舞伎,留待來日陛下定奪?!?/br> 沁娜一喜,忙道:“阿思弋,還不去給陛下侍酒。” 藍(lán)裙少女步履婀娜,行動時踝上銀鏈泠然作響,水蛇一般跪伏于殿上,撫上盛酒的月光杯。 異香彌散。 她十指纖纖,如撥弦一般點過杯口,媚眼如絲地喂至小皇帝唇邊。 謝青綰微皺著鼻尖細(xì)細(xì)輕嗅,一聲難以言明的輕笑忽然在耳道里炸開。 這聲輕笑所帶來的詭譎感霎時間從脊骨里騰起,像是要將她拉回秦月樓里那個被血rou與碎骨填滿的午后。 顧宴容抬起眼睫,瞳仁漆黑滿盛著碎利的冰,唇角噙笑,只是冰冷不帶一絲笑意。 謝青綰腦中警聲大作,在滿殿吸氣聲中親睹他緩緩起身,一把抽出殿侍腰間長劍。 劍氣破空輕鳴直指那抹藍(lán)衣,以千鈞之勢重重沒入后心,釘死在了阿思弋脊背正中。 鮮血飛濺滿席,乍現(xiàn)的寒光映射出他殺伐冷冽的一雙眼。 阿思弋無力垂下的玉臂打翻了價值連城的月光杯,清酒泗流與汩汩的血混雜一處。 變故突生,被他拔了劍的那名殿侍早已嚇得軟癱在地,滿座驚叫混亂。 小皇帝起身連退三步,又被燕太后結(jié)結(jié)實實護(hù)在身后。 謝青綰仍在席位上勉強坐定,脊背筆直,端方如常。 她雖隱有預(yù)感,奈何攝政王行事太過無常,仍舊受驚不小。 金殿之上,顧宴容低垂著眼,玄袍之下是翻涌的、如有實質(zhì)的漆黑與怒意。 他彈了彈劍鋒,在沾血的嗡鳴聲中側(cè)過頭來,眉眼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寧靜與柔和:“大長公主既如此愛惜這張皮囊?!?/br> 謝青綰似有所覺地抬起了眼。 攝政王那張好看到攝人心魄的臉上溫和至極,對滿殿驚惶視若無睹,淡淡作了定奪:“便賞你罷。” 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上劍柄,一寸寸剖開背部大片的肌理。 他神情寧晦而專注。 連片的血漬暈開,其中竟赫然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長足蟻蟲,飛快朝四方擴散。 燕太后重重一拍幾案,喝道:“還不護(hù)駕!” 謝青綰一陣眩悸,竭力克制著戰(zhàn)栗支撐起身體:“用火?!?/br> 殿前衛(wèi)動作迅速地取來厚重長幔,飽浸了烈酒圍作環(huán)狀,將阿思弋的尸首圈在正中。 “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