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急召，并非為了國事?！?/br>
    謝青綰一時不明所以，安靜聽他講述下去。

    “陛下的原話，是說他似乎為神鬼所困，發(fā)作時意識全無、行不受識，遍尋良法而不得解脫，已持續(xù)半年之久?！?/br>
    他像是尋常敘話一樣，復(fù)又很是自然地講起回程途中怎樣的雨。

    謝青綰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回答前廳里她隨口一說的問題——“殿下回得好早，可是都忙完了？”

    謝青綰想轉(zhuǎn)過身來，一動才發(fā)覺他原來將她困囿得如此堅牢，沒有分毫掙動的余地。

    她從不曾將顧宴容簡單地劃入“溫柔”的范疇之內(nèi)。

    寡言，強(qiáng)大，目標(biāo)清晰手段詭譎，極具攻擊性與獨(dú)占欲——是謝青綰當(dāng)下對他全部的認(rèn)知。

    擁抱、接吻乃至按著她行某些令人羞恥到近乎不堪的事情時，都是粗暴且不容反抗的，雜著濃重的欲，和不可剝離的強(qiáng).制性。

    力道至多控制在不至使她受傷的程度上。

    最能與“溫柔”二字搭上邊的，大約唯有情緒穩(wěn)定，嗓音低緩這一點(diǎn)。

    哦，情緒穩(wěn)定似乎也僅限于在她面前。

    在外人眼中，他大約是上一瞬還在閉目養(yǎng)神，下一瞬便能提刀剝皮的殺神一尊。

    而此刻，這尊殺神一寸一寸嗅她頸側(cè)，冷雋又平緩地喚她：“綰綰?！?/br>
    他凌晨動身，在皇宮里忙碌足足一個上午，又冒著暴雨回到府中陪她用午膳。

    單聽雨聲，便知道這場雨是何等的急驟。

    他給她帶了城西才賣的青麻糍，大約是那日回門聽祖母提起過。

    放到她手心里時還是溫?zé)岬摹?/br>
    沒有要推開她，是洗去了一身寒氣來回來抱她。

    也沒有不喜歡她。

    謝青綰被他攏在懷里，腦袋微微后仰：“殿下?！?/br>
    她眼睛很圓，濕漉漉像是只急切的幼犬。

    “想看著殿下?！?/br>
    顧宴容于是將她松開一點(diǎn)。

    謝青綰如愿扭過身來，沒有骨頭一樣要他抱著摟著：“殿下，給我講一講那日賞花宴的事情罷，彼時……”

    “殿下為甚么看了我那么久？”

    她嗓音小下去，配上那一雙水光漾漾的圓眼，活像是在問他：“殿下是怎么選中我的?！?/br>
    那件事倒還算不得遙遠(yuǎn)。

    賞花宴是平帝瞞著他所辦，待眾女眷來得差不多才遣宮人知會他。

    平帝的原話是：“今日這場宴，你無論如何務(wù)必要來，倘若見過之后仍舊要拒，朕今后便不再插手。”

    話中之意似乎是已經(jīng)有了中意的人選。

    顧宴容為他那一句“不再插手”而赴約。

    那日春光很亮，闌陽城一向推崇風(fēng)雅自由，女眷們衣容各異。

    她一襲淡青色紗衣，又溫吞內(nèi)斂，連容色都是幽靜的，實在是其中算不得起眼的一個。

    顧宴容在殿前俯身行禮，余光瞧見她一襲淡青紗衣，捧盞吹茶的模樣。

    第42章 生病 ◇

    ◎喜歡殿下◎

    她似乎是有些肆無忌憚的, 并沒有跟著席中一眾女眷一同埋首回避，反倒從容地抬起眼來。

    入席才坐定，平帝已湊過來同他私語道：“可有看中？

    顧宴容只行禮時余光不著痕跡地停留過一瞬，便再沒有過多留意。

    與平帝對視也是古井無波。

    平帝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冷淡, 試探性提點(diǎn)道：“右起第三席。”

    指的正是謝青綰所在。

    只是他的這位皇兄話中的意指不加掩飾, 似乎其中還有淵源。

    顧宴容不經(jīng)意掃視滿席, 爾后目光定格在她身上。

    眉含煙，眸斂霧, 捧茶的十指粉白瑩潤，指骨精致分明。

    是幽靜流麗的美。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彼時的謝青綰從容擱下了手中茶盞, 報以溫靜而疏離的回視。

    平帝在他身側(cè)補(bǔ)充道：“謝老國公嫡生的小孫女?！?/br>
    顧宴容指節(jié)輕叩, 斂眸沉沉思慮過一瞬, 終究未知這么個近乎與世相隔的小藥罐子同他曾有過甚么淵源。

    只是平帝再問起時, 鬼使神差地，他答道：“一切遵從陛下旨意?！?/br>
    那道賜婚的諭旨像是一早便已擬好一樣, 在宴散后的第二日清晨便直達(dá)攝政王府。

    故事算不得太長，顧宴容的視角似乎與她所見的情境無甚出入。

    沐浴過后他懷中的氣息似乎更清冽三分, 謝青綰埋著腦袋, 很輕地嗅著。

    那點(diǎn)因被推開而騰起的小情緒似乎淡去一點(diǎn)。

    她安靜聽完顧宴容的講述, 才要坐正了身子，忽然察覺到他的手緩緩挪動。

    他手掌很大，輕易便能攏住那點(diǎn)堆雪一樣藏著暗香的起伏。

    手勁也沒輕沒重。

    謝青綰把自己栽進(jìn)他懷抱中，去按那只過分的手而未果, 聽他忽然又開口道：“不止是遵從圣意?！?/br>
    顧宴容捏著她下頜將臉抬起, 看到她含露的眸和微抿的唇, 眉尖藏著點(diǎn)怯怯與忍捺。

    目光描摹過她每一寸神情與反應(yīng), 重復(fù)道：“不止是遵從圣意，綰綰?！?/br>
    顧宴容與她額頭相抵：“也是遵從我的本心?！?/br>
    他神情沉寂而鄭重，只是那只攏進(jìn)雪里的手卻實在和鄭重二字搭不上邊。

    謝青綰沒有骨頭一樣借著他手臂的支撐歪倚在他懷中，原就單薄的氣息愈加不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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