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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一動身,外頭輪夜的素蕊連忙過來伺候,拿溫?zé)岬乃o她化了白芍雪蜜來:“王妃醒了?潤一潤嗓子罷?!?/br> 謝青綰小口飲著,聽她關(guān)切問道:“高燒一場,可還難受么?” 自然是乏力難受。 謝青綰坐起時都隱隱發(fā)虛,開口第一句卻是:“殿下呢?” 素蕊搖了搖頭,如實告知:“奴婢也不曉得?!?/br> 已經(jīng)很晚了。 謝青綰飲完那杯水,勉強緩了緩便要去尋他。 素蕊自知攔不住,替她穿好鞋襪,又層層疊疊地披上外衣,攏緊領(lǐng)口。 她總?cè)菀字鴽?,便又被戴上了頂?xì)絨織就的帽子。 謝青綰在沉木門打開的瞬間聽到無比真切的雨聲。 與被門窗隔絕的悶響不同,親臨其境時雨聲更空靈也更寂靜,想是要直響進人的骨髓里去。 謝青綰外衣厚重,薄絨小帽壓著她滿頭烏發(fā),格外顯出稚氣來。 她提著燈出去找人。 出了正房,沿著最外層是屋檐與回折的長廊。 因著屋檐格外寬些,長廊的圍桿上倒沒有多少雨痕。 謝青綰像是發(fā)自直覺一般,沿著這條長廊直走到盡頭,果然借著昏黃的燈照見他的背影。 他坐在廊下聽雨。 顧宴容一貫是強大而莫測的。 他鐵腕、暴戾、刀槍不入,憑手段智謀與平帝當(dāng)年有意無意的放任而集權(quán)一身,是這個王朝里久居高處、不可撼動的野心家。 此刻的背影仍舊挺拔,野心家的特質(zhì)一樣不少,卻無端使人覺得空冷。 分明也是土生土長于闌陽城,卻似乎真的不喜歡雨。 或者說,更像純粹的厭惡。 他似乎總要保持對自身近乎極端的控制力,不容許任何失序與錯軌。 甚至不容許情緒起伏。 像是深藏在漆黑濃霧背后,她偶然誤打誤撞撥散一點,便看到一瞬濃霧背后的實質(zhì)。 長廊盡頭燈影闌珊。 謝青綰莫名不想他一個人這樣落沒在連光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舉燈走近:“殿下。” 顧宴容回首望向她。 謝青綰便在他的目光里碎步走近,學(xué)著他的樣子將自己的外袍敞開,只攏住他一條臂膀。 不等他開口,已搶先道:“殿下冷不冷?” 顧宴容目光凝在她的絨帽上,很淡地變了一點眼神,開口卻是:“綰綰,回去睡?!?/br> 第43章 二姐 ◇ ◎一個人睡很冷的◎ 謝青綰擠進他懷中, 指腹溫軟而細(xì)嫩,按揉他隱隱皺起的眉心。 顧宴容按住她的手:“綰綰?!?/br> 謝青綰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時摘下了系在腕間的那枚白色雕珠,握在手心里把玩。 她收回目光, 很自然地被他擁著捧著:“殿下, 我睡不著?!?/br> 廊外風(fēng)急雨驟, 清冽的水汽中雜著沁骨的寒,在午夜時分肆無忌憚地侵襲與肆虐。 素蕊果然有先見之明, 近乎是比著才開春時的程度給她添衣,連絨帽都翻了出來。 顧宴容似乎對她這頂絨帽格外感興趣一些, 縱容她坐在懷里, 一手把弄著她的下頜, 看絨帽下生得很圓的一雙眼。 謝青綰仍舊難受, 似乎午間發(fā)起的高燒仍舊沒有退下去。 她覺得腦袋昏脹又沉重, 有些支撐不住地栽到他肩上去,絨帽也被蹭得歪歪扭扭。 下一瞬男人便探過手來, 將偏歪的絨帽扶正。 好像的確是感興趣。 謝青綰燒還未退,因著穿得十二分厚實嚴(yán)密, 倒不覺得冷。 雨幕接天, 水汽潤澤, 暴雨夜充斥著的冷與潮仿佛驅(qū)散了一些體內(nèi)積蓄的病燥和郁氣。 她愜意地瞇了瞇眼。 不知是不是才飲過一盞溫?zé)崦鬯木壒剩置魅栽诓≈?,開口時嗓音卻潤而清亮,于無盡雨聲間清晰可辨。 她很自然地講述:“我幼時, 每日都要戴著這樣一頂絨帽入眠, 入夏時熱起來, 便換作更薄一些的棉綢質(zhì)地。” 吹了風(fēng)要病, 沒有掖好被角攏緊床幔要病,就連偶爾貪嘴多吃了一塊點心都要因為脾胃虛弱病上一病。 又時值鎮(zhèn)國公府變動,便愈加難捱幾分。 檐外潺潺雨聲沒有絕斷,甚至因著倏忽而起的疾風(fēng)卷進廊下來,碎星一樣撲在她頸側(cè)裸露的肌膚上。 謝青綰頓時一激靈。 她體溫正高,穿衣時自己溫涼的手碰到都要被激得戰(zhàn)栗,何況是這樣寒涼的雨。 顧宴容終于伸手環(huán)住她。 他將那點微末的情緒收斂得一干二凈,擁著她站起身來。 謝青綰第一反應(yīng)卻是以為他仍要趕她回去睡,有些可憐地揪住他腰間的衣料。 她貼在男人胸膛間,蹙著眉尖仰頭望向他。 那盞仍舊擱置在欄臺上的孤燈被疾風(fēng)吹得明滅,照得她眼底碎光跟著搖曳。 謝青綰像是畏寒一樣又往他懷里埋一埋:“一個人睡很冷的?!?/br> 勾著纏著也要他陪。 顧宴容緘默立在原地,沒有回應(yīng)。 空寂的雨聲和此刻死寂無言的氣氛令謝青綰逐漸緊張起來。 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開始上移。 他俯身時仿佛那身黑霧都破開一條裂痕,使得謝青綰得以真實不虛地聽到他如初的嗓音。 顧宴容吻了吻她的鼻尖:“怎么這么黏人,綰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