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白白受死
今夜幽靜曠然,月明如鏡,遠眺群山萬里連綿不盡,風光不絕。 樹影被風掀開,露出一個黑袍少年的人影,來人同燕歸一樣,有一頭如霜如雪,被風獵獵吹起的發(fā),眉心一點紅,面容俊美絕倫,五官線條一氣呵成,猶如大師筆下的山水畫,寫意之美,不可言喻。 “玉面修羅,名不虛傳嘛。” 燕歸笑著,將手心的短笛一個丟起,在空中翻轉,又負手接過:“聽江湖中人說,凡是見過你真面目的人,幾乎都死了。你是來找我打架的嗎——東方夜。” 東方夜目無波瀾:“我無意與蠱門為敵。” 蠱門雖已沒落,但其名聲,依然一出則駭人聽聞,江湖中人雖未將其歸為名門正道,亦未定論其為魔教之流。 “所以,你有何目地?”燕歸懶洋洋地問。 東方夜聲線清越,隨風而來:“我需你助我一事?!?/br> “何事?” “解蠱。” 燕歸掃他一眼,暗自思忖,只有常年遭受蠱毒侵蝕的人,才會有一頭異于常人的白發(fā),這個魔教少主… “何蠱?” “噬蠱?!?/br> 燕歸笑了一下:“難怪我的寶貝不敢靠近你,有這么個厲害的家伙在身上。” 他擺手:“這世間有些蠱被煉出來,便是至死無解,此蠱正是如此?!?/br> 東方夜眉間一蹙,沒有說話。 燕歸又道:“不過,你還是找對人了,我是還有法子能幫你,就看你狠不狠心了?!?/br> “你說。” “‘嫁蠱’,所有蠱物,都是以飼主血rou養(yǎng)育,你只能將其移嫁給他人,若是平常蠱蟲,以金銀為飾棄于路邊,待人拾起便是嫁,可噬蠱百年難得一見,陰毒非常?!?/br> 燕歸在此處止了話頭,打眼看向東方夜,微微一笑。 “你想要什么?”東方夜不急不緩,慢聲問。 “少主果然聰明人,不說你能給什么,問我想要什么…那我想要的可就多了?!毖鄽w將短笛甩動,笑瞇瞇:“聽說邪劍臨淵在無極宗之內,若我要它呢?” 燕歸這一句話算得上獅子大開口,臨淵雖稱之為邪劍,卻同那逆水寒一并在江湖十大名劍之列,可稱“潛龍在淵,其勢沖天?!辟|若金石,堅不可摧,凡出鞘,必見血而收,其劍威力乃名劍譜十大名劍之最。 東方夜答:“若你能拿得起,便是你的?!?/br> 名劍有靈,萬物不可強求。 “少主爽快人?!毖鄽w似笑非笑,又說:“噬蠱在你體內多時,日夜以你血rou為食,若你想將其嫁走,只能尋與你相同血脈之人,或是…你如果知曉,誰給下的這個蠱,尋下蠱之人血脈至親,這兩種都可以將其嫁走?!?/br> 聞言,不知為何,東方夜臉色驟然一白:“我的血脈至親?或是…下蠱人的血脈至親?” “正是如此?!?/br> “只有這兩種方法?” 燕歸斂去笑,面容一冷:“沒想到魔教少主還是如此心慈手軟之人,是不能下手,還是不肯下手?” 東方夜沉思一刻,不再作答,片刻后,他朝燕歸拱手道謝,從空中擲來一物:“追你的人不止我,多謝告知?!?/br> 話音未落,那道黑袍少年人影,轉身消失不見,風靜葉止,他輕功之靈巧,速度之迅猛,令燕歸都不免感嘆:“可惜?!?/br> 燕掂著手心的玉牌,彎唇一笑,重新將目光融入夜色之中。 看來從南蠻到嶺北,叔父那群家伙…還是不想放過他。 少年將指尖放在唇畔,吹出一聲短哨,自舌下爬出一尾閃著金光之物,少年用笛中劍劃過胸口,滴上心血,那蟲貪婪地吞食,轉而圓潤憨厚的身體又趴在他指間呼呼大睡。 燕歸冷笑:“真不知道你這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玩意兒,怎么算得上鎮(zhèn)派之寶?和她一樣蠢?!?/br> 她…燕歸神緒一頓,他忽然愣住,慢慢握緊手中短笛。 若那一伙人追來,他自保勉強無虞,可如果殷晴也在身邊… 燕歸神色復雜,遠望天邊,月色如水。 他不能讓老爺子白白送死,讓一切功虧一簣。 老翁曾問:“你知道你爹為什么會死嗎?” “他死于良善之心。做一個有良知的惡人才是最痛苦的,要么始終做一個好人,要么就壞的徹徹底底,不是嗎?” 燕歸始終記得他當時的回答。 “你比他狠心?!崩衔陶f:“可是孩子,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善惡往往在一念之間,而世上大多人都在這一念之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