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溫柔懷抱
經(jīng)此一出,眾人又怯又怕,無人再來打擾舒窈。 鐘悅蘭定定望著舒窈出神,她覺得方才的舒窈,不太像她往常認識的舒窈,颯爽英姿,說一不二。 舒窈或是想到傷心往事,一整節(jié)課都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她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她怎么可能難過?是陳珍妮騙她在先,落到如此下場,也是活該。 古惑仔的女兒,怎么可能和警察的女兒成為朋友。 一開始就是錯誤,她只是糾正了錯誤而已! 舒窈的肩膀無聲抽動,有人拍了拍她。 淚眼朦朧里,桌下遞來一張紙,是鐘悅蘭。 舒窈沒抬臉,她吸了下鼻子,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細微的哭腔。 “你不怕我嗎?” 鐘悅蘭看著她,堅定地說:“不怕。” 她小聲補充了一句:“你對我很好,我為什么要怕你?!?/br> 舒窈沒有再開口,默默接過紙擦干淚。 為什么會對鐘悅蘭好。 大概是見她第一面,那聲靦腆羞怯的“你好”。 與記憶中那一道溫柔徐徐,有若春來的女聲重迭。 她才不是真的想對她好! 她只是…舒窈咬住牙,咽下眼淚,她只是不想心底…被日漸沉重難言的愧疚越壓越重。 舒窈嚅嚅唇,話在嘴邊,最終沒有說出口。 要是說了…會不會連一個朋友也沒有? 沒有人會見過她的壞,還愿意留在她身邊。 下午放學,舒窈冷著臉,抬高下巴,高傲優(yōu)雅地走出教室,故作堅強與鐘悅蘭道別。 見她上車后,舒窈摟緊書包,如一陣風鉆進私家車里,她走得愴惶不已,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她覺得身后盯著她的一雙雙眼睛都在罵她嘲笑她。 說她是個壞女孩,一家人都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正如陳珍妮走那天。 舒窈抿緊唇,用手捂住眼睛,強忍住不哭,悶悶不樂回到家。 舒窈心中的委屈不甘,能與何人說? 爹地便是罪魁禍首,可她能怪爹地嗎? 她誰能不能怪,要怨只能怨自己,識人不清。 她一踏進家門,委屈如浪翻騰,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像一串晶瑩的珍珠,一顆顆滾落。 她一把擦干淚,徑直往二樓跑。 未料步伐匆匆,在樓梯間一下撞進少年寬闊的胸膛里。 撲面而來的冷香與煙草味,一抬頭,正對上李行清清冷冷的眉眼,那雙如墨點綴的漆黑瞳仁緊緊盯著她。 舒窈咬牙錯身,一字不發(fā),就要往前走。 垂下的手腕被人拉住,動彈不得。 “放開我!”細細弱弱一聲哭腔,卻是一臉堅強不服軟。 李行未說話,伸手向她。 舒窈往后一躲,避開他的手。 他俯下身,忽地湊近舒窈,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他潮濕溫熱的呼吸聲噴灑在她的臉上。 舒窈用含著水汽的烏黑眼眸瞪住李行,她慌慌張張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可李行只是抬手,撫過她沾著眼淚的臉頰,柔軟的指腹像一片羽毛,很輕很輕。 他為她拭去淚珠,動作溫柔得不像話,李行注視著她,一雙好看狹長眼,是雪夜一盞燈,吹散風霜,那么明亮,那么平靜:“為什么哭?” 他問她,聲音也很輕,如一滴水,一縷風。 為什么哭? 誰會知道她為什么哭? 誰會知曉陳珍妮那句“謝謝你”是何意? 誰能明白那已是舒窈百般懇求,竭盡所能,求爹地得來的最好結(jié)局。 可惜啊可惜。 誰都不知道,圣德無一不以為她是壞人,一個囂張跋扈,無可救藥的惡毒壞女孩。 人人都討厭她,冷眼相看,惡語相向。 就連唯一寵愛她的爹地,也在李行來后,變了模樣。 罪魁禍首卻問她:“為什么哭?” 嫉恨,委屈,憤怒,不甘,種種情緒這一瞬間被點燃。 他憑什么問她?他以為他是誰?自以為是的關(guān)心?假惺惺的接近。 她才不稀罕! “關(guān)你屁事!”舒窈聲線尖銳,她一把推開李行,語氣倔強又兇惡,像一只惡狠狠的刺猬,用滿身的刺拼命地扎向靠近她的人:“滾開點!” 可是誰又知道,刺猬也會渴望溫暖。 或許連她自己也未發(fā)覺,在那不為人知的內(nèi)心深處,她多么渴望有人能靠近她呢? 渴望會有一個人,即便覺得她壞也不會離開她。 淚珠在眼底打轉(zhuǎn),舒窈胸膛起伏,嘴唇顫抖,她死死咬住牙關(guān),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狼狽地落下淚,她抬頭挺胸,面無表情地盯著李行。 等他發(fā)難,等他冷冰冰的譏誚諷刺,等著他用她在無數(shù)人眼中見過無數(shù)次的失望與厭惡看向她。 冷聲反駁的話語已經(jīng)在口中打轉(zhuǎn),舒窈神情麻木,攥緊手指,有什么都來吧。 管他討厭還是針對。 她不怕,一點也不怕! 然而—— 她等到的是一個擁抱,緊緊地,深深地擁抱。 少年嘆息一聲,將她一把擁入懷中,輕輕拍一下她的背:“哭吧?!?/br> “別忍了?!?/br> 哭吧,別忍了。 他知道她在忍,忍住不掉眼淚。 舒窈滿目錯愕,渾身僵硬,她難以置信。 為什么會有人把刺猬抱在懷中? 不怕鮮血淋漓。 為什么會是李行? 他們分明相看兩厭,都恨不得對方早點死。 可為什么,他會抱她那么緊,他的呼吸落在她頸窩,熱忱而guntang。 “大小姐想哭就哭?!睖嘏療霟岬膽驯?,低沉輕柔的聲線。 她又一次聽他叫大小姐。 卻不似從前輕挑帶嘲,一句溫聲細語的大小姐。 “沒有人會笑話你。” 李行低眉看她,昏黃的燈光落進他一貫冷淡的眉眼里,細細金芒在他眼眸里浮動,似被陽光融化碎裂的冰。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好像又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的委屈,知道她的驕傲,知道她不愿意在人前服軟,知道她每一次都只會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淚。 舒窈再忍不住,像風雪夜歸人終于尋到溫暖居所,像將要溺死之人抱住唯一浮木,她伏在少年臂彎嚎啕大哭。 李行什么都沒再問,只是靜靜抱著她,在她哭得狠了時,慢慢拍著她的背。 注: 好喜歡窈窈,越寫越喜歡她。 明明缺愛想被愛,卻用層層刺猬的盔甲保護自己。 預計下章和下下章上rou。(不一定還要看我啰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