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娶弱腰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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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墨猝不及防,微微吃驚,也再顧不得尊貴的體面,把衣裳抖開,復(fù)要搭去她身上,“要下雪了,冷?!?/br> 不想夢迢整個人都往旁邊讓了讓,冷瞥著眼,“我不冷,我冷慣了?!?/br> 董墨手提著衣裳空懸著,睇她良久。夢迢若有察覺,怯怯地看他一眼,送出抹極不自然的笑。 就在這個笑里,董墨恍惚想起幼年。他娘做姑娘時在家就不受待見,嫁到董府,因他爹不受重的緣故,在妯娌間更受排擠苛待,他娘倒沒什么,一貫忍得。 可那天,也是個凜冬傍晚,不知什么因由,他娘去給老太太請安受了妯娌間的氣,回來臉色有些不好。他爹有心安慰,就著熱烘烘的炭盆烤了個甜滋滋的番薯給她。 她小口小口啃著番薯,淚珠子倏地砸在炭盆里。他爹正要替她抹,剛伸出手,卻在那明明滅滅的火光中,她抬起淚涔涔的恨眼瞪著他,恨著他。 董墨一直以為他娘是恨著他爹的,恨他無能,恨他連累她,有千百種理由恨他??稍谶@轉(zhuǎn)瞬間,他忽然有些否定自己從前的猜測。 在這明明滅滅的斜陽里,他發(fā)著呆。夢迢很塊藏起寒冽,又將衣裳接了來,依然蓋在裙上,笑嘻嘻地,“我同你說笑呢,誰叫你這個人,又要待人好,又要裝作冷心腸?” 董墨倏然有些不懂她了,端正著審視她。夢迢又挪將回來,朝他這面挨近了些,把臉歪在他眼皮底下,“你惱了我了?” “沒有?!倍淠貏e開眼,對她刻意討好的粉面寶靨視而不見,將另一邊的車簾子挑起一條縫。 “還講沒有,你瞧你這臉色,又是冷冰冰的。”夢迢撅著嘴,要面子地端直了腰。 兩個人一時間無話可說,面上眼別著眼,底下心眼對著心眼,相互窺探著。緘默片刻,到底還是董墨沒奈何地一嘆,“沒有惱你,不會惱你?!?/br> 夢迢卻在心里笑他大言不慚,她想:等有一天你曉得我多么壞,一定惱得恨不能掐死我。 那譏笑浮在臉上,被她精心裝點成恃寵而驕,驕而自得的一抹笑。董墨久不聞她的聲音,轉(zhuǎn)過臉來,恰好對上她小小的滿足與驕橫。 他心里噼里啪啦地蹦著火星子,北京的冬天太冷了,他也就原諒了窗外還算溫和的濟(jì)南的寒風(fēng)。順勢就原諒她莫名其妙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舔舔快要干裂的下唇道:“下晌就用了些點心,有些餓。你上回?zé)哪莻€野鴿子湯合我的脾胃。” 夢迢領(lǐng)會意思,鼓著腮幫子,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又要勞動我。少不得往我家去吧!誰叫我欠你錢呢!” 既說到銀子,董墨索性輕提唇角,“要到年關(guān)了,不如我再借你一百銀子,你們姊妹也好過年開銷?!?/br> 瞧,一切皆如預(yù)料,他果然步入夢迢所設(shè)的圈套。但真到這一天,她反倒心如驚鳥,撲著翅膀,只想倉惶亂逃。 可她是餌,早在網(wǎng)中,逃是逃不出去的。 “呀!下雪了!” 進(jìn)退不宜間,她沒接話,巧妙地岔過談鋒,將他的氅衣緊攥在兩邊肩頭,狀若要貼緊在身,但攥得指尖發(fā)白,明明是抗拒著它貼心太近。 董墨只注意到她亮晶晶的眼,循著她的目光所及,他手挑的簾子外頭,果然飛掠輕雪。仿佛也有一場晴雪落在彼此荒蕪的心間,在這蕭條而繁華大千世界里,董墨在披著滿身霜雪,丟下自衛(wèi)的盾,聽著心底的呼聲,向著夢迢一步一步行近。 雪飛幾日,青瓦添白,好在泉水護(hù)誠,不甚冷,倒是下雨更冷些。夜里瀝瀝下過一場細(xì)雨,屋里便透著寒,夢迢蜷著身子縮成一團(tuán),睡得不大安穩(wěn)。 孟玉半夜醒來,見她艷影瑟瑟,眼睛扎進(jìn)她虛籠籠的頭發(fā)里好一會,到底將她翻過來摟在懷里。第二天夢迢就在孟玉胸懷里醒來的,迷迷糊糊的貼著他的心跳,恍惚綺夢纏綿,她又覺得他是有些愛她的。 “今日董墨來?” “嗯?!泵嫌窨胀鴰?,一聽董墨兩個字,就有無限胸悶,“下的帖子是說今日,和柳朝如一道來。你今日避是避不過去了,叫人在廳上設(shè)立圍屏,你同梅卿在里頭坐,娘應(yīng)酬就是了?!?/br> 夢迢點點頭,乍聞雀鳥唧唧,撐起來一瞧,是個回暖天。她便揉著眼睛發(fā)笑,“昨夜里像是下雨?” 孟玉難猜她這莫名其妙的高興到底是因天晴還是董墨來家,睡在枕上,將胳膊墊在腦后,餳著眼笑她,“你近日仿佛總是高興?!?/br> 口吻虛飄飄的,別有意思。夢迢此刻清醒了,下斜一眼,揭了被下床,“聽你這意思,是見不得我高興?要我每日苦大仇深的才好?” 也點著了孟玉的脾氣,跟著懶散散地下床,“你高興我自然高興。只是你素日苦大仇深也不是為我,怎的怪到我頭上?” “我怎么怪到你頭上了?你可別歪了我的意思?!眽籼鲆粡阶綂y臺上,從鏡里看他。 他正打龍門架上取了件大氅套上,朝鏡里乜笑一眼,“但愿是我歪了你的意思?!?/br> 夢迢檢點他連日來說話總有些暗含譏誚的意思,懶得同他掰扯,揚(yáng)聲喊小丫頭進(jìn)來伺候。 聽見她語調(diào)尖尖,孟玉也有些暗悔,又陪著笑臉去討好,“今日的席面你不要cao心了,叫娘與梅卿去看著辦,橫豎梅卿急著要嫁人,不會虧了招待。你再睡會?” “沒那福氣發(fā)懶!” 夢迢一把抖開他搭在肩上的手,他不得趣,洗漱完先邀章大人一同去盯著鹽運(yùn)之事,在外頭暗暗吩咐小廝打發(fā)銀蓮姊妹往齊河親戚家過年。一氣忙完,折回府中,已是筵席齊備。 席面排場鋪得十分大,按梅卿的意思,十二道熱菜八道冷盤,還有上好的西洋葡萄酒,款待貴客的架勢。老太太在椅上聽著她吩咐廚房管事,托著煙袋子直同夢迢咋舌,“你瞧瞧,這股殷勤,不知道的,還當(dāng)她是要嫁王孫公侯?!?/br> 引得夢迢也捂著嘴笑。梅卿曉得是在笑她,懶怠理會,只當(dāng)自己是要從這惡人窟里脫身出去,格外豁達(dá)起來,只在心內(nèi)暗送幾記白眼。 不一時聽見人到了,孟玉使姊妹退至內(nèi)堂,獨(dú)老太太在上首安坐,他親自去迎。 迎來良客,孟玉引著上前拜見,“這是泰水大人,上年岳母三十七的壽辰,柳兄是見過的,董兄是頭回見。娘,這位是京城來的董大人,這位便是柳朝如柳縣令。” 董墨與柳朝如在下作揖,抬頭一望,椅上那婦人給三四個丫頭圍著,穿綺著羅,胭脂淡染,眼波里自含風(fēng)韻。舉手投足,翠袖驚風(fēng),“噢,請坐請坐。” 董墨自去坐了,柳朝如卻不坐,往前近一步,又拜了一拜,“許久未見太太,不知道貴體安否?” 老太太上年做生來的人多,瞧得也不仔細(xì),眼前細(xì)細(xì)打量他一圈,見其玉骨風(fēng)姿,十分養(yǎng)眼,便笑了,“一向都好,勞你掛心。你今日登門為的什么事,玉哥兒同我說了。倘若有緣,往后就是一門子親戚,不要客氣。” 說話又使他坐。柳朝如揀了董墨前頭的梳背椅坐,就在老太太膝下,隔得半丈遠(yuǎn)。 老太太也有姓名,她叫夢荔,柳朝如暗里打聽見的。很少有人曉得她的名字,大家一貫稱呼她“老太太”“老夫人”。 她是孟家的尊長,卻是他飽讀詩書的心里,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因此要不被察覺地打聽她的名字,他費(fèi)了些周章。要名正言順行近她,也很是崎嶇。 眼前有個法子,像孟玉一樣,做她的女婿。 可一見她,他便心馳神蕩,魄散魂離。說親的事情,竟拋諸腦后。 倒是董墨就著老太太的話,把事情提起來,在下頭拱一拱手,“今日書望兄請我來做個保山,孟大人倘或信得過我,肯將貴姨妹下嫁柳家,是柳家門楣增輝,也是孟大人賣鄙人一個臉面?!?/br> 孟家自然是應(yīng)的,只是女方家,多少要顯得矜貴些才體面。孟玉便踅到老太太身邊,躬著腰耳語幾句。 只聽老太太噗嗤一聲笑,仿佛打籠子里躍出一只曄曄飛鳥,躍上黃粱,“既然是京里來的貴人做保,柳大人又是這樣的青年才俊,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我就得兩個女兒,大女兒嫁給玉哥兒,是個好歸宿,只盼著小女配了柳大人,柳大人待她體貼些才好。要真如此,我也就再沒什么放不下的了?!?/br> 柳朝如忙拔座起來,朝她深深作揖,“請老太太放心,晚輩雖然家貧,必定傾盡一生所有?!?/br> 他蜿蜒地向她鄭重許諾。老太太沒察覺,掩著嘴,眼珠子在他身上滾動兩回,心里十分不屑,笑意卻格外溫柔和善,“哪里犯得著傾盡所有,要是貪圖你這些,也舍不得將小女許給你了。只待她用些心就得了?!?/br> 這事情原就兩方有意,此時不過走個場面,因此說說笑笑地便定下了請媒妁登門的日子。 開席前,請了梅卿與夢迢來隔屏相見。圍屏后頭設(shè)了兩張梳背椅,恰對著客座。當(dāng)中隔得兩丈,只能望見里面兩抹綽綽媚影。 未婚男女模模糊糊打個照面,是規(guī)矩人家的俗禮。董墨在一邊吃茶等候,且待柳朝如上前作揖,喊了聲,“小姐有禮,夫人有禮?!?/br> 夢迢因顧著董墨在,便捏著嗓子,與梅卿齊齊回,“大人有禮?!?/br> 一副嗓音化得又嬌又嗲,鉆進(jìn)董墨耳朵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朝屏風(fēng)上瞥一眼,那兩個婀娜麗影瞧著沉甸甸的,腦袋上不知戴了多少首飾,舉手投足,更是釵遙佩響,清脆冰冷的調(diào)子。 據(jù)他心里想,這樣的女人很是媚俗,只曉得穿紅戴綠,金銀傍身。他不喜歡,不由眉頭暗攢。 可人家請了夫人小姐出來,也不好不拜。他只得擱下茶盅上前作揖。孟玉在旁薦引,“這位是京里來的董大人,咱們與柳家的親事,是他做的保山?!?/br> 梅卿只福身淺謝。夢迢既是尊長,又是一家的太太,少不得要多說兩句。隔得近了,心里更怕叫董墨聽出來,益發(fā)捏著尖尖的嗓子,“多謝董大人費(fèi)心,往后一應(yīng)繁瑣的事,還少不得勞煩董大人。等我們兩家的事情了結(jié),還要備了厚禮去府上親謝為好?!?/br> 董墨只恨不得她是個啞巴,冷淡地客套兩句便抽身回座。夢迢在屏后見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心里忽然恨了恨,一咬牙,帶著梅卿撤回內(nèi)堂,裙擺像只驕傲的孔雀的尾巴。 席上又剩得四人,董墨話不多,只得柳朝如與孟玉周旋。老太太依然擺著個尊長的架子,偶然搭訕兩句。 她原就不把梅卿這樁婚事放在心上,正覺一席索然無味,卻見房里的婆子過來,偎在耳邊告訴,“常秀才來了,在屋里等著呢?!?/br> 偏柳朝如耳力好,聽見了,睇她一眼,但見她姿容生輝,兩頰生霞,站起來請辭,“你們年輕人說話,我個老婆子在這里你們反倒拘束。我且去,玉哥兒,款待好客人?!?/br> 孟玉忙起身攙扶送到門首,柳朝如跟著側(cè)目,那浮光艷影在三個丫頭的簇?fù)硐拢p輕掠去。 日影亦西掠,議定親事出來,已是下晌。柳朝如仍乘的董墨的馬車,兩人登輿便換了副面孔。 柳朝如輕置車簾,將孟玉送客的身影撇在車外,扭頭來笑,“我早說了孟府臺有些城府,你瞧,明曉得你要暗查他那些不干不凈的事,他卻能氣定神閑地同我議親事?!?/br> 董墨的余笑還在嘴邊,只是被冬風(fēng)折凍,“你上回說,他仿佛不止在山東吃得開,在北京也有些干系?” “我也拿不準(zhǔn),不過依他行事如此大膽,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敢從礦上出私鹽,上頭應(yīng)該有人。或是六部,或是內(nèi)閣,否則也不敢這般有恃無恐。” 這年頭在京里沒點人脈,誰敢猖狂?董墨斂定神色,預(yù)備回去修書一封給家中祖父,探探孟玉底細(xì),再做打算。 其后撇下公務(wù)不談,替柳朝如打算起婚事細(xì)則,“方才席上,夢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三百兩做定。書望,倘或你有難處,我這里……” 柳朝如忙擺袖,“休提休提,你替我預(yù)備那些禮我還沒謝,哪里還要你費(fèi)心。你別擔(dān)心,我自有打算。三百兩嚜,湊一湊,總是拿得出的?!?/br> 為全他自尊,董墨只好闔口不言了。這里將他送回家去,便折轉(zhuǎn)馬車,往小蟬花巷來。 撩開簾子跳下車,正撞見“吱呀”一聲,夢迢開門出來。迎頭碰見,董墨因問:“哪里去?” 夢迢回說到前街上買蠟燭,打發(fā)他先進(jìn)去。他則打發(fā)了小廝回去,往正屋里坐等。彩衣一壁為他瀹茶,一壁回想方才夢迢來時說的話,講他下晌一定到這里來,果然不假,這不就來了? 不一刻夢迢也挽著籃子回來,叫風(fēng)吹得臉上紅撲撲的,進(jìn)門就直跺腳,“早起好好的天,這會吹起風(fēng)來,好冷!” 隔窗一望,天驀地陰下來,云翳漸籠,必有雨雪。這屋里只得一個火盆點著,燒的柴火,有些嗆人。董墨執(zhí)起鉗子翻一翻,言語淡淡,“夜里我叫人送些炭來,再送個熏籠,你擱到臥房里?!?/br> 夢迢“噢”了聲,在櫥柜前擱置東西,垂眸想起上晌的事,朱唇皓齒地走過來,“縣尊大人同府臺大人家的婚事,談妥了?” 董墨坐在那條藤編的椅上,正拿眼瞟她,見她轉(zhuǎn)身,忙斂目光,松松怠怠地點頭。夢迢這會沒功夫追究他的眼,只惦記上晌他恨不得跳離她八丈遠(yuǎn)的架勢,心里不平,又十分好奇,“見著府臺大人的姨妹了么,相貌如何?” “沒見到真容,隔著屏風(fēng)與夫人小姐拜了禮?!?/br> “隔著屏風(fēng)瞧怎么樣呢?”夢迢歪著眼,目光含著一絲俏皮的期待。 董墨原本無心扯這些沒要緊的人,可轉(zhuǎn)念一想,到這里來也沒什么正經(jīng)事,只是想坐在這里,看著她,與她說說話。 因此說什么哪有什么打緊?他向她攤開手,幾個指頭勾一勾,將她招到跟前長條凳上坐著,笑了笑,“瞧不清相貌,只看身段不錯,可配書望?!?/br> 夢迢把凳子朝前拽一拽,躬著背烤火,搓著兩只手,“那府臺夫人呢?我雖不認(rèn)得這些人,可也是聽見聽外頭講過的,說府臺大人的夫人是濟(jì)南第一美人。你認(rèn)為呢?” 她眼巴巴地將他盼著,仿佛別人的吹噓皆不能當(dāng)真,只有他的評價才作數(shù)。 董墨卻笑得不以為意,甚至有幾分看不起,“我看都是虛頭,外頭人奉承孟府臺的話罷了。他那位夫人,舉止矯揉,作態(tài)扭捏,有些賣弄俊俏之嫌?!?/br> 聞言,夢迢險些慪出一口血來!立時就生出一腔子的話要駁他,偏又不能出口!只在胸口里堵著,堵成怨仇,連翻好幾個白眼! “怎的?” 夢迢離他八丈遠(yuǎn),到窗前倚著,側(cè)著腰,低著臉,把裙帶子狠狠絞在指上,不講話。 莫名其妙又翻了臉,董墨暗思緣故,想她素日里也偶然有些矯揉做作之態(tài),恐怕疑心他是指桑罵槐,才生了氣。 于是也跟著拔座起身,剪著條胳膊往窗上慢踱過去,“我說的是府臺夫人,你可不要多心?!?/br> “我沒多心啊,你哪只眼見我多心?”夢迢滿不在乎地將裙帶子甩一甩,心里還是淤著萬千不服。苦憋了一會,死活憋不住,便提著唇冷哼,“呵,要我說你們這些男人可真是難將就。端莊的女人,又嫌人無趣;溫柔些的,又嫌過于順從;體貼的,又嫌人多事;呵,現(xiàn)在連長得美的也有你們嫌的了,嫌人扭捏作態(tài)!” 董墨滿目霧水,“我并沒有說你,你何至于生氣?” “我替府臺夫人打抱不平,不行么?!”夢迢翻個眼皮,一連身子也翻轉(zhuǎn)背去,斜斜地欹在窗上。 窗戶上糊的桐油紙,舊黃的顏色,夢迢穿著新做的黛藍(lán)長襟襖,松松地嵌在窗畔,像是黯淡的黃昏還彌留一片碧天不肯褪,骨子里是犟的。 董墨在后頭,想治一治她這暗犟的性子,歪著臉笑,“她是你哪門子的親戚,要你為她抱不平?” 夢迢自悔失言,將裙帶一丟,扭頭翻他一眼,“你管我呢?!毖杂檨G下他,轉(zhuǎn)回藤椅上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