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烑撇了撇嘴，“算了，反正說不說都要登靈臺。”

    于是一人一靈舉頭望月，默契地終止了這個話題。

    又過了一日，便是風雅閣舉辦拍賣會的日子。季拍于每年一、四、七、十月在滄溟大陸各城輪流舉辦，這一期正輪到俞城。

    一大早，主街上便已是車水馬龍，趕來參加拍賣會的修士絡繹不絕。

    月烑和司徒巽也在其中。兩人今日都穿著黑色的斗篷，面具遮住了嘴巴以上的臉，只露出一雙眼睛，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就連靈劍都收了起來。

    兩人穿過摩肩接踵的人流走到風雅閣門前，取出了兩張?zhí)印?/br>
    今日風雅閣換上了清一色的侍女迎賓，各個都是面容清秀、俏而不媚，令人賞心悅目。侍女驗過兩人的帖子便笑著領路，對兩人的裝束沒有表露出一絲情緒，似乎再平常不過。

    直到穿過庭院走進大堂，看到滿堂賓客半數都隱藏了外貌，司徒巽才知道他們今日的裝扮一點兒也不夸張。

    這里戴斗笠的、戴面具的，應有盡有。甚至有人穿了一身凡間將領的厚重鎧甲，連身材都看不出來。

    看來拍賣會后真的有可能發(fā)生殺人奪寶之事，否則大家不會如此謹慎。

    一樓大堂為普通客人設了座椅，二樓則全都是專供貴客使用的包廂。

    雖然俞老板已經通知風雅閣不再為月烑二人付賬，但二人之前拿到的帖子卻是貴賓的。風雅閣很講信譽，給出去的帖子絕不賴賬，一句話沒問就將二人領去了二樓包廂。

    包廂內放著一張?zhí)茨镜窕ò讼勺?，桌上擺著一壺靈茶、四只茶杯，配了一個靈果拼盤加四小碟茶點。桌邊擺兩張交椅，上面放了軟皮坐墊。

    侍女越過桌椅，伸手推開窗子，表示這間包廂已經有客。立時間，一樓的拍賣臺和大堂盡收眼底。

    侍女又為兩人沏了茶，然后轉身告退。關門前說有事可以搖動門口小案上的搖鈴，會有人過來服侍。

    月烑對風雅閣的服務很是滿意，茶點也甜而不膩、十分爽口。

    此時二樓不少包廂都已坐進了客人，月烑示意司徒巽去看對面幾個開著窗子的包廂，“敢露臉的都是大門派的采買，為師門做事自然受師門庇護。即便修仙界弱rou強食，但總歸是有規(guī)矩，各派之間不會輕易撕破臉，所以他們的安全是有保障的?！?/br>
    司徒巽問道：“那若是兩家看上了同一件東西怎么辦？”

    月烑道：“那就看實力，實力弱的門派自然會退讓。如果實力相當就拼靈石，看誰出價高。當然，也有事后找麻煩的，不過大多不會動手。”

    司徒巽聽明白了，“隱藏身份的都是散修?！?/br>
    月烑道：“也不一定。有些人雖有門派，但門派太過弱小。又或者他們是個人參見拍賣會，想買的東西不愿讓人知道、包括同門。這樣的情況也會遮掩身份?！?/br>
    司徒巽點了點頭，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些？”

    呃……月烑干咳一聲，說道：“家?guī)熢谟斡浿刑徇^?！?/br>
    司徒巽這才想起來，她的師父似乎就是滄溟大陸的人。原來那位大能還留了游記，怪不得她總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這時候，大堂忽地安靜了下來。兩人靠近窗前向下望去，只見四名侍女領著一行八人走了進來。

    這八人雖是一起進門，卻明顯分為四隊，每隊都是一個長者帶著一個青年。四隊人相互之間保持著適中的距離感，氣氛和諧卻又不過分親密。

    月烑輕聲道：“上四門的采買到了?！?/br>
    這八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上了二樓。片刻后，四個位置最好的包廂打開了窗戶，眾人的視線也隨著這八人轉向了二樓的包廂。

    就在上四門的人落座之后，看臺上傳出了三聲金鐘的鳴響，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到了臺上。

    只見一個風姿矍鑠的紅衣女子手持小巧的玉錘，笑容滿面地站在臺上，朗聲道：“今日紅九代表風雅閣歡迎諸位的光臨，愿各位在本屆季拍中都能拍到自己心愛之物。那么，就讓我來為各位展示今日的第一件拍品?！?/br>
    隨著她清亮的話語，一個白衣女子手捧托盤款款上臺。托盤上蓋著繡金的錦緞，遮住了盤中之物。

    白衣女子靜靜站到紅九身邊，將托盤展示到眾人眼前。

    紅九笑盈盈抬手，一把揭開錦緞，露出了托盤上擺成兩排的九只玉瓶，“這九瓶芙蓉清心丸每瓶十枚，皆是極品品質。分別拍賣，起拍價一百塊上品靈石?！?/br>
    司徒巽不著痕跡地別開了眼，刻意忽視那兩排數量不等的瓶子。

    紅九則再次提高了嗓門：“現在拍賣第一瓶，請各位出價！”

    第156章 季拍（中）

    這是家里有礦嗎？

    拍賣會會場一樓的喊價聲不斷, 二樓卻是截然相反的安靜。

    浮云宮的包廂內，鹿鳴尊者一邊品茶，一邊用眼角輕睨著拍賣臺上的情況, “師侄可有入眼之物？”

    劉思進正緊緊地盯著看臺, 聽到問話才轉向自己的師叔，說道：“思進想要之物還未上臺?！?/br>
    鹿鳴尊者手指輕捋短須, 笑問：“倒不知是何寶貝能讓師侄甘愿跑這一趟？”

    他常年負責門中采買，自有心腹弟子跟隨, 可偏偏這次掌門師兄讓他帶劉思進來。劉思進是掌門愛徒, 三十多歲便已煉虛中期, 是浮云宮這一輩當之無愧的大弟子。

    劉思進要來，他自然是無法拒絕。只是這一趟注定撈不成油水, 是要白辛苦了。雖然他面上沒什么表現, 可心里卻是難受的很。

    也不知劉思進吃錯了什么藥，平日里從不關心采買之事，這次卻非要跟來。有什么東西要拍說一聲, 他給捎回來不就得了？非要來斷他的財路！

    此時臺上又換了拍品, 劉思進立刻望去, 見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才繼續(xù)說道：“師叔有所不知。這次拍賣會有兩件東西，是思進勢在必得之物！師父說自己修煉的花銷不能占師門用度，我想既然是要用自己的靈石, 還不如我自己來拍，花多花少的也好決斷?！?/br>
    鹿鳴尊者打了個哈哈, 鬧半天是怕老子坑了你的靈石。他心里這么想, 嘴上卻說：“師兄也太過公私分明, 我浮云宮堂堂煉器第一門, 難道還供不起師侄的修煉嗎？”

    這話真是說到了劉思進的心坎里。他本是心高氣傲、不拘小節(jié)之人，可師父卻是處事低調、公私分明的性子。這些年在師父的管束下，他行為被迫收斂，但內心深處總覺得壓抑。

    鹿鳴尊者見他不語，便接著說道：“既然師侄是為了修煉而來，那我猜便是這兩樣東西了吧？”他伸手指了指拍品目錄上的兩件火屬性物品。

    劉思進笑道：“師叔猜的不錯?！彼菃位痨`根，這兩樣東西一樣可助他修為更進一層，另一樣則正適合煉制一件法寶。

    兩人正說著，就聽下面金鐘敲響，又一件拍品成交。

    接著，白衣少女將新的拍品拿上來了。

    隨著錦緞掀開，一株紅色的仙草顯露出來。仙草莖、葉、根須俱全，巴掌大的花朵中心吐出一個酒盅大小的花蕊。那花蕊上生著奇怪的褶皺，看上去就如同一個瞇著眼的人臉，發(fā)出淡淡的紅光。

    劉思進一只手握緊了窗沿，目光灼灼地望著那株的仙草，終于來了！

    紅九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是一株火屬性十二階靈草——火息人面花，生長百年、人面已成、品相完整，起拍價一千塊上品靈石，請各位出價！”

    劉思進剛要開口，卻被鹿鳴尊者一把拉住，“師侄莫急，拍賣也是講技巧的。”

    這一停頓，樓下便已有人出價。

    “一千塊上品靈石！”

    “一千二百塊！”

    “一千三百塊！”

    劉思進看向師叔，蹙眉問道：“拍賣不就是價高者得，咱們直接喊個高價便是，何苦讓這些人浪費時間？”

    鹿鳴尊者笑道：“一樓這些人能夠代表市場上的大多數人，讓他們喊價是為了看看市場的情況，才好估算最合理的報價?！?/br>
    劉思進不耐煩地聽著樓下此起彼伏的喊價聲，說道：“直接喊個他們出不起的價格不就得了？”

    鹿鳴尊者呵呵一笑說道：“咱們真正的對手不是一樓那些人。找到合理的報價是為了對付二樓的買手，這些人才是真正有實力與咱們競價的?！?/br>
    劉思進哼了一聲，說道：“上四門的人喊了價，難道還有人敢爭？”

    鹿鳴尊者笑著啜了口茶，說道：“上四門不是一家，是四家?！边@師侄自幼便高高在上，做事總是想當然，以為修煉之外的事都是無用，慣會小看他們這些理財之人。這次倒要讓他見識見識。

    劉思進蹙眉道：“其他三家自然知道我浮云宮大弟子劉思進是單火靈根，火息人面花也是我最需要，應該知道謙讓。若是歐陽晉來，我也不會跟他爭金屬性的靈材。”

    鹿鳴尊者心中冷笑，你那是以個人需求考慮，卻不知來的都是各派采買，想的是全門上下的需求。也不知師兄那般人情練達之人為何會喜愛這個蠢徒弟，要他說灃西、流羽哪個不比這蠢材強？

    你覺得你最需要，人家也覺得自己最需要，這天下單火靈根的多了，憑什么你最金貴？更何況還有仙芝宮在，要說誰需要靈草，那當然是丹師！

    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卻敷衍道：“希望如此?！?/br>
    這時，就聽紅九的聲音響起：“七千上品靈石，還有人加價嗎？”

    一樓寂靜無聲，劉思進雙眼一亮，知道這就是一樓那群人的心理的最高價了。他扭頭看向師叔，后者抬手比了個八。

    “七千上品靈石一次，七千上品靈石兩次……”

    劉思進在二樓高聲道：“八千塊上品靈石！”

    報價直接提了一千，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劉思進身上。

    成為焦點的劉思進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聽見隔壁包廂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九千?！?/br>
    是仙芝宮！劉思進怒視隔壁的方向，恨不得在墻上盯出個洞來，“一萬！”他怎么忘了這些臭丹師了，什么仙草都往自家攔！

    “一萬一千?！?/br>
    “一萬二千！”

    鹿鳴尊者手縷胡須、閉目傾聽。這是師侄自己要買的東西，不在浮云宮的采買范疇，他沒必要出頭。尤其這師侄也不是個聽得進話的主兒，他又何必費力不討好？不過師侄的運氣還算不錯，只有仙芝宮一家搶貨。

    “一萬五?！?/br>
    “一萬六！”

    短暫的停頓后，仙芝宮的人又喊道：“一萬八千塊上品靈石?！?/br>
    劉思進只覺胸口賭了口氣，上不去、下不來。一萬八千塊上品靈石本來是他準備出的最高價，如今卻被人先喊了。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叫道：“兩萬塊上品靈石！”雖然超出了一些預算，但他修煉已多年沒有突破，師父說這株火息人面花能夠對他有所助益，貴些也值了！

    一樓響起一片驚呼，雖然是十二階靈草，可這報價超過兩萬塊上品靈石也實屬罕見，今兒是浮云宮跟仙芝宮較上勁了啊！

    仙芝宮的包廂半晌沒有聲音。劉思進漸漸喜上眉梢，看來仙芝宮是知難而退了！

    紅九再次問道：“兩萬塊上品靈石，可還有人加價？若沒人……”

    “兩萬五千塊上品靈石?！?/br>
    ！??！

    一樓瞬間鴉雀無聲，似乎所有人都在懷疑自己的耳朵，這是直接加了五千嗎？

    就連閉目養(yǎng)神的鹿鳴尊者都睜開了眼，兩萬五千塊上品靈石買一株靈草？就算是十二階，也稱得上敗家了！

    劉思進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怎么又冒出個女的？！

    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二樓對面靠后的一個包廂中兩個黑袍蒙面的人正望向這邊。這等藏頭遮面的人竟然也敢跟他搶？“兩萬五千五！”

    鹿鳴尊者一巴掌蓋住了自己的臉，剛還說別人敗家，自家這位師侄卻是更勝一籌啊。再來一輪搶貨，他們能不能笑到最后不知道，風雅閣肯定是要笑死了！

    “三萬。”

    ……

    劉思進覺得自己的手在抖，他堂堂浮云宮大弟子攢三萬塊靈石也不容易，這女人隨口就扔三萬塊上品靈石買一株靈草，這是家里有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