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歡 第32節(jié)
范楚生第一次覺得范平如此可怕。 他忽然后悔剛剛說過的話,想再求范平顧念父子之情救救自己,不想一張口,卻發(fā)覺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咽喉開始火辣辣的疼,范楚生雙眼瞪大,他死死盯著范平,期初是說不出話,漸漸的開始呼吸困難,到最后,他眼睛瞪得銅鈴大,至死都不瞑目。 隔間里,霍刀發(fā)覺前面很久沒有動靜,他正想請示蕭愈,卻發(fā)現(xiàn)蕭愈已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密室里,范平抹了抹眼淚,他抬手將范楚生的雙眼合上,隨后彎腰開始收拾食盒。 ‘嘭’一聲,密室的門被從外面一腳踹開,一瞬涌進十余個持刀侍衛(wèi)。 范平看著涌進來的人神色一變,旋即就想明白什么,他古怪的笑笑,轉(zhuǎn)頭看向刑架上已經(jīng)斷氣了的范楚生,手中剛提起的食盒‘哐當(dāng)’落地。 蕭愈命人綁了范平,隨后派兵圍了丞相府。 靈源寺一事基本水落石出,蕭愈也不急著審問范平,和李琬琰走出大理寺時,已經(jīng)星月臨空。 李琬琰一路沉默,她雖早領(lǐng)教過人心的可怕,但還是被今日的事震驚到,她實在沒有料到,丞相竟然會親自動手了結(jié)自己的兒子。 蕭愈陪李琬琰回未央宮的路上,他見她良久一言不發(fā),不由將她拉到身邊,抬手刮了刮她挺翹的鼻梁。 “在想什么?”他問她。 李琬琰仰頭去看蕭愈,想了想回答:“這場戲一點也不好看?!?/br> 蕭愈愣了一下,的確,虎毒不食子,范平實在是他意料之外的喪心病狂。 “不必多想了,”他抬手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后面的事情本王會處理好。” “你可還記得那日在靈源寺要殺你的刺客?” 李琬琰聞言點頭。 “昨日范楚生被抓后,倒真有一伙人想要潛入獄中,將那些在靈源寺被我們俘虜?shù)娜藴缈?。?/br> “難道是丞相?” 蕭愈聞言搖頭:“他若有這本事,今日也不必親自去大理寺走一趟。” “是安明欒?!笔捰f著,不由瞇眸,他想起今日獄中范平與范楚生之間的對話,如此串聯(lián)起來,基本可以將靈源寺事情背后猜得十之八九。 李琬琰聞言,立即明白,真正想要她性命的不是丞相,而是與之勾結(jié)的安明欒。 可是殺了她,又有什么用呢,即便她死了,蕭愈也不會撤兵,甚至都不會延緩,他統(tǒng)一南境的腳步。 李琬琰回神,抬頭看了看蕭愈:“范平死罪難逃,丞相一職,王爺心里可有新的人選了?” 李琬琰也不與蕭愈賣關(guān)子,她心知他絕不會放棄如此好的向中樞安插人手的機會。 “丞相一職的確要好好考慮,”蕭愈在李琬琰的目光下開口:“此事了結(jié)之后,本王要親自帶兵南下攻打安明欒?!?/br> 李琬琰聞言一愣,她有些意外蕭愈竟要離開京城,她心思尚未來得及活絡(luò)起來,便聽見他緊接著開口:“你也要隨著本王一起去?!?/br> 這話,反而是在李琬琰意料之中。 蕭愈離京,定然不肯將她留在京城里,他會擔(dān)心她在背后搞什么動作。 “你我都離開,京中不能沒有人主理,既選人,除了能力之外,必要忠誠可靠。” 這也是蕭愈為何一定要在南征之前處理掉范平的原因。 “那王爺可有心儀的人選了?” “本王以為,本王的軍師白天淳,可以在南征期間,暫代丞相之職?!笔捰闹滋齑井吘拱滓鲁錾?,一躍成為宰相,即便有他在背后撐腰,甚至李琬琰也開口支持,也很難服眾,不如先暫退一步,反而更能讓人接受。 李琬琰聞言回憶起白天淳,雖一面之緣,她倒是還記得那人的模樣,看起來的確是超然不俗之輩。 “我若離京,便剩下阿仁一個人在皇城中,想來霍副統(tǒng)領(lǐng)也要隨著王爺一道南下,外宮宮防交于旁人之手我不放心,正巧前兩日,我聽何院首說裴鐸腿傷恢復(fù)不錯,已經(jīng)能下地正常行走,若王爺一定要我跟隨著南下,那便讓裴鐸重掌禁軍上下,否則我無法心安?!?/br> 蕭愈聞言沉默看了李琬琰片刻,他發(fā)現(xiàn)她倒是聰明,心知丞相之職他已心有所屬,勢在必行,很難更改,便轉(zhuǎn)而在宮防上與他討價還價,爭取最大利益。 “你這小狐貍?!笔捰靶﹂_口,他抬手捏住李琬琰的下巴,輕輕抬起,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粉紅的唇瓣上:“想要回宮防兵權(quán),總要有點籌碼吧,難道想本王白白送給你?” 李琬琰耳聽著蕭愈的得寸進尺,想了想,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 她抬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將他拽向自己,他低頭的瞬間,她吻上他的薄唇。 馬車停在未央宮門前時,李琬琰率先走下來,蕭愈緊隨其后,旁人或許看不出,但熟悉他的人該知道,他此時心情極為不錯。 未央宮的燭火很晚才熄滅,次日清早蕭愈醒來,看著被褥間還沉睡著的李琬琰,忽而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上當(dāng)了。 昨晚他們本來在博弈著丞相之位和宮防兵權(quán),結(jié)果她忽然提到戶部尚書,緊接著難得的伏在他耳畔說了幾句甜言蜜語,溫柔鄉(xiāng)里當(dāng)真兵敗如山倒,他稀里糊涂的便應(yīng)了她。 蕭愈坐在床畔,揉了揉太陽xue,他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沉睡未醒的李琬琰,不由低笑一聲。 他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臉,力道很輕,她睡得倒沉,絲毫沒有反應(yīng)。 蕭愈起身,沐浴更衣后,往大理寺去。 雖然結(jié)局已定,但他還是打算親自審一審范平。 范平自昨夜被抓后,一直在想,在這背后cao控的究竟是攝政王還是長公主。 若大理寺卿一起設(shè)局的人是長公主,那他尚有一線生機,若設(shè)局的是攝政王,他則必死無疑。 范平上了年紀(jì),雖然平日里瞧著身子骨硬朗,但終究經(jīng)不住牢獄之苦,短短一個晚上,眼見憔悴不少,像是積年的朽木,干枯腐朽的厲害。 “王爺,老臣有罪,但求您看在我對您一向十分擁護的份上,救老臣一命,老臣府上百十口老小,求您開恩。” 范平拖著手銬腳鐐從草席上爬起,跪在蕭愈身前用力磕頭。 “你的罪名不小,本王救你有何好處?” “王爺,老臣雖有罪,可也是在幫您啊,只要長公主在朝一日,對您始終都有威脅,老臣除掉她,也是在替您一統(tǒng)江山掃清障礙?!?/br> “替本王掃清障礙?”蕭愈覺得好笑:“范大人應(yīng)該是在替安明欒掃清障礙吧。” “若在南境節(jié)節(jié)敗退的是本王的幽州軍,范大人這句一統(tǒng)江山的說辭可就要用到安明欒頭上了?” 蕭愈看著范平僵變的臉色:“范大人在官場久了,學(xué)會些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本事也無妨,可你忘了,一仆不侍二主,單著一點,不僅長公主容不下你,本王容不下你,你覺得日后安明欒若真有機會稱帝登基,他對你可會十分重用?” “你雖必死無疑,但若乖乖配合,本王不是不能從輕處罰你的親眷?!?/br> 蕭愈話落,眼見范平枯朽的眼中又有了幾分亮。 “說說,安明欒為何要殺長公主?!笔捰鷱囊慌园醾€了單椅來,在范平面前悠閑坐下。 范平聞言閉了閉眼,回憶里皆是懊悔:“此事,原在兩方打仗之前,安明欒便派了人來見我,他眼紅王爺您進京攝政,想取而代之。他自知兵力不如王爺,便想在京中鬧出些動靜,殺了長公主嫁禍給王爺,一來長公主在百姓心中聲望高,王爺背此罵名必然盡失人心,二來他正好趁此機會,名正言順的舉兵討伐,就算不能將王爺取而代之,在京畿南面占些便宜擴大地盤也好?!?/br> “你那時為何沒有答應(yīng)?” “老臣實不相瞞,王爺您的兵力,豈非那安明欒能比的,老臣心知他不能成事,便回絕了?!?/br> “那后來又為何答應(yīng)了?” 范平聞言一時有些難以啟齒。 “老臣……”他閉了閉眼,嘆了一聲:“老臣自覺在王爺面前不得重視,長公主待老臣也是日漸疏遠,老臣心中惶恐,安明欒攻下了劍南道后,又派人來尋老臣,我本以為他是有些本事的,不想…不想在王爺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br> 蕭愈聞言只覺可笑,左右逢源之輩,到頭來左右都得不到。 “你與安明欒之間可有什么書信往來?!笔捰謫枴?/br> 范平聞言有些遲疑,緊接又聽蕭愈開口:“你若能交出你與安明欒勾結(jié)的實證,本王保你范家無辜之人不死?!?/br> 范平聞言一愣,這實在超出他意料,他本以為向攝政王這樣冷情冷性之輩,那里會管無關(guān)之人死活。 “有…有的?!狈镀筋澏吨_口,隨后將自己家中書房的暗格位置告訴蕭愈,說那里面有好幾封安明欒親筆信印,還有幾封他與安明欒近臣的書信。 “京中還有其他地方藏匿了安明欒的人?” “只有靈源寺,老臣知道的只有靈源寺?!?/br> “兵器呢?可有藏匿?!?/br> “有?!狈镀叫奶擖c頭:“在府中地庫里,老臣私藏了一些。” 蕭愈冷笑一聲,他問題問完了,再不愿多瞧范平一眼,轉(zhuǎn)身離開牢房。 昔日繁榮的相府,一夕之間大廈傾頹,李琬琰命刑部配合大理寺復(fù)查案件,按律列出范平諸多罪行,數(shù)罪并罰,本該處以極刑。 李琬琰念他往日功勞,改為斬首,從犯唐德賜鳩酒,戶部尚書革職流放。 范平勾結(jié)通敵之罪,本該株連,但蕭愈有意開恩,只將范氏中參與人員一一按律處罰,其他成年男子充軍入卒。 范氏女子的處罰也一并送到了李琬琰的書案上,按大魏律法,范氏成年女眷一律沒入教坊司為官妓,未成年的幼女則發(fā)賣為奴。 李琬琰盯著刑部和大理寺聯(lián)合送上來的折子,坐在書案前久久沒有蓋印。 此時此刻,她總是難免想起蕭愈曾經(jīng)威脅她的話。 教坊司…… 李琬琰盯著那三個字,出神許久,說到底不過是男人們建立起來的取悅男人的地方。 ‘吱呀’寢殿的門被從外推開,李琬琰聞聲抬頭,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蕭愈,她下意識抬手,將書案上的奏章合上。 作者有話說: 推個文文:《將軍打臉日?!穊y起躍 那年陳國同遼軍交戰(zhàn),沈煙冉頂替了兄長的名字,作為沈家大夫前去軍中支援,見到江暉成的第一眼,沈煙冉就紅透了臉。 鼻梁挺拔,人中長而挺立之人是長壽之相,做夫君最合適。 對面的江暉成,卻是一臉嫌棄,拽住了她的手腕,質(zhì)問身旁的臣子,“這細胳膊細腿的,沈家沒人了嗎?” 當(dāng)天夜里,江暉成做了一場夢,夢里那張臉哭的梨花帶雨,攪得他一夜都不安寧。 第二日江暉成頂著一雙熊貓眼,氣勢洶洶地走到沈煙冉跟前,“不就是抓了你一下手,說了你一句,至于讓你哭上一個晚上?” 昨夜睡的極為舒坦的沈煙冉,一臉懵,“我沒,沒哭啊。” 兵荒馬亂的戰(zhàn)場后營,江暉成多了一條尾巴,“將軍這樣的身子骨百年難得一遇,唯獨印堂有些發(fā)黑,怕是腸胃不適......” 江暉成回頭,咬牙道,“本將沒病?!?/br> 不久后,正在排隊就醫(yī)的士兵們,突地見到自己那位嚴(yán)己律人的大將軍竟然插隊,走到了小大夫面前,袖子一挽,露出了精壯的手腕,表情別扭地道,“我有病?!?/br> 前世沈煙冉喜歡了江暉成一輩子,臨死前才明白,他娶她不過是為了一個‘恩’字。 重活一世,她再無他的半點記憶,夢境歸來,那人正坐在她面前,含著她前世從未見過的笑容同她商議,“嫁衣還是鑲些珠子好......” 她抬頭看著他,眸色清淡,輕輕地道,“江暉成,我們退婚吧。” 追妻火葬場,虐爆肝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