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噓還沒起么？”

    樓下傳來傅老太太的聲音，孟栩然腳步一頓沒急著下樓，扶著欄桿往下看——

    保姆林姨端著菜上桌，打了聲招呼后去忙別的事了，餐廳里只剩下老太太和孟瑤，等林姨走遠(yuǎn)了，孟瑤才開口說：“看她昨夜忙到挺晚的。”

    傅老太太喉嚨底發(fā)出一聲，似笑似嘲，說：“哪里是忙到晚，是玩到挺晚吧。還是太嬌縱了些，你這個(gè)做母親的要管管才是，看君君，多懂事，一早就去忙工作了?！?/br>
    她慢悠悠地拉開主位的椅子坐下，邊補(bǔ)了一句：“當(dāng)初如果不是那事，就由我?guī)В膊恢劣诮忝脗z差距這么大?！?/br>
    勺子碰撞著鍋壁，清脆的一聲響。

    孟瑤做事很溫吞，這一聲一聽就是故意發(fā)出來的。她整個(gè)人繃得很緊，就像被拉直的一根弦。

    將盛了湯的碗遞到老太太面前，孟瑤到底是沒忍住地說：“當(dāng)初如果不是由您帶，也不會(huì)出那事?！?/br>
    早些年傅長青和孟瑤忙著創(chuàng)業(yè)，孩子只能交給老人家?guī)А８惮B雪可以說是由老太太一手帶大的，但孟栩然不是。孟栩然五歲時(shí)，老太太疏忽把她落在了車?yán)铮钜稽c(diǎn)就沒了命，救回來后，孟瑤辭職把孟栩然接到身邊養(yǎng)著。

    那之后，孟瑤和傅長青想要彌補(bǔ)孟栩然，對(duì)她近乎是溺愛。而老太太想用功抵過過，為了證明自己帶的孩子很厲害，那次只是一時(shí)失誤，便總是踩孟栩然捧傅珺雪。

    所有人都以為孟栩然不記得那事了。

    可孟栩然一直記得瀕臨死亡時(shí)模糊視線里看著整個(gè)世界褪色的絕望。

    臥室里積攢了一夜的冷氣從身后敞開的門里竄出來，包裹住她，從每一寸皮膚滲透進(jìn)心里。

    孟栩然用力地眨了一下酸澀的眼睛，揉了揉通紅的鼻尖，感覺自己要生病了。

    黑貓湊到腳邊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腳踝。

    “喵嗚?！?/br>
    打破了樓下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

    孟瑤和老太太同時(shí)抬頭，見孟栩然站在二樓欄桿前，一件輕薄寬松的開衫籠在修身的睡裙外，她蹲下身，挺高挑一人縮成了一團(tuán)，開衫幾乎將她整個(gè)人都罩住。

    顯得瘦弱又單薄。

    孟栩然摸了摸黑貓的腦袋。

    “等會(huì)兒就回家?！?/br>
    ˉ

    薄明煙后半夜一覺睡得很踏實(shí)，沒再做夢(mèng)。

    睡到自然醒后，薄明煙先看了眼手機(jī)。

    打從發(fā)了那張截圖后孟栩然就沒再回復(fù)過她。

    買菜app也是胡晶晶推薦給她的，薄明煙點(diǎn)進(jìn)app里卻突然不想使用了。

    她決定去市中心大商場(chǎng)的超市逛一逛，再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

    收拾完自己，薄明煙拎起掛衣架上的包，走到玄關(guān)處換鞋。

    門咔噠一聲，突然從外面被拉開。

    薄明煙正低身勾上漁夫鞋后跟，聞聲，動(dòng)作一頓，抬了抬眼睫。

    入目是一只很俊的黑貓，毛色油光滑亮，看得出來品相很好，養(yǎng)得也很好，像綠寶石一樣的眼睛，對(duì)上了薄明煙那雙煙青色的鳳眼。

    大眼瞪小眼，一人一貓成了靜止畫面。

    沉默了有幾秒。

    “嗷嗚！”貓先破了功。

    “……”

    貓身后伸過來一只腳，輕輕踢了踢貓屁股。

    裸色的窄帶涼鞋，足背雪白柔軟，小巧的腳趾涂著冰透蜜桃粉指甲油，素雅又可愛。

    “別嗷嗷了，往里面去?！鳖^頂傳來孟栩然的聲音。

    聽著鼻音很重。

    黑貓尾巴在半空打著圈，倒是聽話，真就往里屋走了，到處嗅著熟悉新環(huán)境。

    薄明煙直起身，見孟栩然轉(zhuǎn)過身關(guān)了門，而后側(cè)對(duì)著她將身下的貓包放在了柜子上。

    “你要出門？”孟栩然問。

    薄明煙“嗯”了一聲，小幅度地偏了偏頭。

    孟栩然抬手摸了一下鼻尖，她手白，但臉更白。

    近乎病態(tài)的白。

    孟栩然咕噥道：“不是說點(diǎn)外賣么？”

    “還要買點(diǎn)別的東西?！北∶鳠熈昧讼麓孤涞乃榘l(fā)，她想起這人昨天發(fā)的消息，“你要去觀摩么？”

    剛坐車吹了一路冷氣回來，孟栩然本來就不太舒服，這會(huì)兒更嚴(yán)重，她咬了咬唇，蔫蔫道：“算了，有點(diǎn)不舒服。”

    薄明煙盯著她背影片刻，收回視線，抿了一下唇，轉(zhuǎn)身出了門。

    聽見門落鎖的聲音，孟栩然猛地回過頭，愣是看了一分多鐘，癟了癟嘴。

    -

    超市旁邊有家藥店。

    進(jìn)超市前，路過藥店時(shí)薄明煙朝里面看了眼，腳步?jīng)]停。

    買完東西再經(jīng)過時(shí)，她又看了眼，走過了，腳尖一轉(zhuǎn)，又折了回去。

    五分鐘后。

    薄明煙盯著手上的風(fēng)寒感冒藥，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回到家，客廳里安安靜靜，薄明煙拎著大包小包進(jìn)廚房，聽見主臥傳出一聲“啊啾?！?/br>
    薄明煙倒了一杯水，拿著藥，敲了敲主臥的門。

    里面孟栩然悶聲悶氣道：“干嘛？”

    薄明煙沒吭聲。

    等了一會(huì)兒，門咔噠一聲開了。

    薄明煙推開門，見孟栩然病懨懨地趴在床上，小臂覆在眼睛上。

    一團(tuán)毛茸茸地蹭上腳踝，薄明煙嚇了一跳，差點(diǎn)把水弄灑，低頭，黑貓沖她嗲聲嗲氣地叫：“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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