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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心疼得額頭冒汗,她緩了幾秒,咬著牙繼續(xù)道:“我不求你體諒我,但你弟弟是真的可憐,我走之后他就無依無靠了,現(xiàn)在,他人還在里面,出來以后也不知道怎么適應(yīng)這個社會,滿滿,能不能看在我十月懷胎生你養(yǎng)你的份上,看在他與你也是有一絲血脈相連的份上,作為jiejie,稍微幫一幫他。”林慧心說。 薄明煙垂在身側(cè)的手一直在抖,渾身的血液好像在倒流,一股寒意從脊背一點點攀升。 紋了許多年的彼岸花卻是灼灼發(fā)熱,燙得她生疼。 那我呢。 我在國外這十多年無依無靠的時候。 我在困囿于世人的唾罵與暴力的時候。 我在生死邊緣游走,只想讓你來看我一眼的時候。 你有沒有一絲絲這樣的想法,也為我如此考慮。 薄明煙沒有將這些說出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這句話,在林慧心身上一直是有體現(xiàn)的,只不過林慧心愛的子,從來都不是她。 不是今天才明白的道理。 卻依舊傷人至深。 薄明煙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她下意識的朝后退了一步,沒有碰觸到冷硬的門板,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像是驚弓之鳥一般,薄明煙身體猛地一顫,隨后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是狐貍圍脖的溫軟與柔情。她扭身往后看了一眼,對上孟栩然溫潤如水的棕色眼眸,才稍稍覺得騰空的心臟,落回去了一點:“你什么時候到的?!?/br> “剛到?!泵翔蛉恍奶鄣每煲榇ぃ⌒囊硪砗宄蓪氊惖臐M滿,只是放開了一會,就被人刺得遍體鱗傷,脆弱得像是一碰就要碎了。 孟栩然將薄明煙擋在了背后,牢牢地牽著薄明煙,側(cè)過頭,對上林慧心打量的眼光,她聲音不大,卻是一字一字地帶著尖銳:“阿姨,我叫您一聲阿姨,是看在滿滿的面子上,我想問問您,您這是什么新型的道德綁架?有哪個母親,一把年紀了還為了所謂的愛情將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在最需要母親陪伴的年紀送出國,不聞不問十幾年?那十幾年里!你有看在她是你十月懷胎生養(yǎng)的女兒的份上,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zé)么?有想過看在你們還有一絲血脈相連的份上,去看她一次關(guān)心關(guān)心她么?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卻要她幫一幫您那個幾次三番傷害她,卑劣齷齪的、已經(jīng)成年卻還要人如此為他cao心的,廢物……您不覺得很離譜么?” 林慧心面上的皮在發(fā)抖,她是要面子的人,最不喜將自己的難堪與丑陋暴露在外人面前,孟栩然的遣詞用句都用了她的話,不知之前還聽到了多少,她就像是被迫游街示眾的犯人,淪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羞愧之余更多的是惱怒:“你是哪位?你父母就是這么教你對別人家的事——” 后面的話,林慧心沒能說出來,她聽見一直沒開口的薄明煙在這時,用嘶啞的聲音地打斷了她的話。 “她是我女朋友,您可以說我,但不要說她。她父母把她教得很好?!?/br> 林慧心整個人僵住,臉色變得煞白一片,她渾濁的眸光不斷地在孟栩然和薄明煙之間徘徊,神情就像是掙扎在泥沼中,被陳年舊事里不堪的經(jīng)歷掩住了口鼻,滯悶得不能呼吸。 “你說你逢場作戲痛苦不堪,我也是如此,小時候我總在想,為什么我的mama和別人的mama不一樣,為什么她總是在忽視我,為什么我的父母看起來一點都不恩愛。犧牲你的愛情賜予我一個完整的家聽起來很偉大,但是抱歉,我沒有辦法對你感恩,因為那對于我而言是一個畸形的童年,我也不會幫賀辰澄,往后他飛黃騰達也好,爛在泥土里也好,和我都沒有關(guān)系,我連一眼都不想看他?!北∶鳠煹穆曇艉茌p很慢,一字一句好像用盡了她的力氣,“我看到了,看到你和賀應(yīng)在舞蹈室里,有多惡心?!?/br> 所以,你們的愛情結(jié)晶,于我而言,也是一樣的令人作嘔。 “惡心?”上一次聽這個字眼還是從賀應(yīng)的嘴里,她覺得賀應(yīng)與段筠惡心,賀應(yīng)卻回她一句“當(dāng)初的你,不也一樣惡心么?” 總是她自以為最親近的人對她甩下最讓她不能接受的評價,她惡心……她都是因為誰才惡心? 林慧心緊繃著的弦終于被這兩個字挑斷,她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斷斷續(xù)續(xù)笑到?jīng)]有力氣扯動臉皮才停下,尖酸刻薄地反問:“我惡心?那你們這中男人與男人在一起,女人與女人在一起的,同性戀?不是更惡心?” 林慧心一直以來極力維持的嫻靜端凝早在病痛和賀應(yīng)出軌后急轉(zhuǎn)而下的態(tài)度之下被消磨得只剩下一個表象,她的精神狀況并不好,一旦破防,就會流露出內(nèi)里最自私最惡劣的一面。 她受夠了在賀應(yīng)那里啞口無言的屈辱,此時此刻,負面情緒到達了臨界點,她不管對面站的是誰,只想將對方刺過來的箭,十倍百倍地投擲回去,還要扎向?qū)Ψ阶畲嗳醯牡胤健?/br> 而林慧心很清楚,在薄明煙的心里,薄偉澤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信仰,沒有什么比信仰崩塌更讓人難受的了。 于是她嗤笑一聲,以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諷刺殘忍的話語:“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原來這東西啊,還帶遺傳的呢?!?/br> 薄明煙已經(jīng)拉著孟栩然轉(zhuǎn)身準備開門出去了,聞言,呆怔著原地。 半晌,薄明煙側(cè)過身,錯愕的眸光從眼尾掃向病床上的人,有一瞬,她感覺自己徹底不認識面前這個瘦骨嶙峋堪比老嫗的婦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