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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種離開慈孤院后過得比較好的,夫妻二人都在慈孤院長大,離開后用積攢的錢置辦了一副擔子,丈夫走街串巷當賣貨郎,妻子在家做些頭花、荷包之類的用來賣。這么過了兩年,他們手里的錢多了,就想辦法租了一個攤子。 又過了好幾年,夫妻倆在外城盤下了一家小鋪子,鄉(xiāng)下人進城時都愛去他們那里買點針頭線腦,有獵戶打了獵物也愛放在他們店里寄賣他們夫妻二人還生了一子二女,說他們的生活有多富貴,那肯定沒有,但至少平安順遂。 但也有離開慈孤院以后過得不好的。女人結(jié)婚后發(fā)現(xiàn)自己所嫁非人的;在外頭拼了幾年好不容易生活有了起色結(jié)果忽然一場病變得一身是債的;暫時不想嫁人結(jié)果因為容貌秀麗被人盯上從而斷了生計的總有人的日子不好過。 他們已經(jīng)成年,離開慈孤院以后,慈孤院就對他們沒有責任了。偏偏他們又無父無母無親戚,遇到事情也沒有個親戚可以幫襯,難不成還回慈孤院來? 王小管事就是在為這些人化緣。她幫襯這個半兩,幫襯那個一兩,就夠這些人渡過難關(guān)的了。沒有向云管事申請錢款,因為這確實不是慈孤院的責任。 有一件事,沈昱還是從鄔明口中聽說的。 鄔家大伯是山南最大的布商。他們賣布,也賣成衣。既然賣成衣,那就有自己的繡坊。有個從慈孤院出去的女子很有刺繡天賦,結(jié)果所嫁非人,夫家其實就是圖她手藝,成親后把她當騾子使。她撐不住要和離,結(jié)果被夫家關(guān)了起來,后來是王小管事把她救出來的,還想辦法給她在鄔家繡坊找了一份工作。 現(xiàn)在這個女子已經(jīng)是鄔家繡坊里的頂梁柱了。 之所以能在繡坊幫女子找工作,是因為王小管事也向鄔家化過緣。鄔家大伯還感慨過,當初他讓手下的管事散出去三五兩銀子全當做善事了,沒想到后來還有這樣一份福報!那位當了繡坊頂梁柱的女子,多少人來挖過都挖不走! 沈昱說:王小管事肯定不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她對于殘疾的孩童確實心有偏見,之前拒收徐春生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她這點做得非常不對。我們可以因為這個說她不盡責,給她一些懲處。但買賣孩童的事應(yīng)該不是她做的。 要么大家搞錯了,慈孤院里根本不存在買賣孩童的現(xiàn)象。 要么確實有人在暗中買賣孩童,但那個人顯然不是王小管事。 第三十章 或許有人該說了,王小管事一邊想辦法接濟那些離開慈孤院后過得不好的人,另一邊也不耽誤她偷偷買賣孩童啊,天底下就是有這樣的人,別人瞧著她很矛盾,一邊做著好事,另一邊又做著惡事。為什么沈昱直接把她排除掉了? 因為直覺。 或者說,從蔣陞找出來的賬冊上,沈昱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直覺或許不能用來判案,但有人是天生的陰謀家。沈昱始終覺得不能因為一本賬冊就把王小管事扭送到衙門去。因為一旦去了,她很可能就出不來了。 越來越有意思了。蔣陞輕笑一聲。他大約也有了類似的感覺。 身為提督之子,蔣陞跟著父親在任上時也算見多識廣。蔣父的仕途看似一路順坦,其實暗中藏著多少算計!如果沒有一點心機和大局觀,蔣父絕對坐不穩(wěn)官位!蔣陞在父親面前長到了十幾歲,有那樣一個父親,他的心眼能少了? 見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蔣陞說:你們不覺得王小管事是一個很好的背鍋人選嗎?我敢說慈孤院中藏著的秘密絕對不止買賣孩童這么簡單。 王小管事是一個有著明顯瀆職行為的人。 她的偏見是實打?qū)嵉?她對于殘疾孩童的不待見也是實打?qū)嵉?她對女童院里那個六指的女孩過分苛責,這更是實打?qū)嵉?在這件事上,她洗白不了。 人們常常會陷入一種慣性認知中。一個人只要做錯一件事,等于他是一個壞人,等于他就算做了別的錯事,大家也不會覺得意外。蔣陞指著從王小管事那里拿來的賬冊,所以我們看到賬本的第一反應(yīng)都覺得這是她的黑賬。 你都看不起殘疾孩童了! 你都虐待那個六指的可憐孩子了! 你偷偷買賣孩童又有什么奇怪的? 你本來就是這樣的壞人啊! 就算王小管事拼命解釋說這些都是她化緣來的善款,這筆是從鄔家鋪子里化緣來的,那筆是從過路行商那里化緣來的但如果有人早就想好要讓她背黑鍋了,那么只要虛構(gòu)一個善人,每次慈孤院里病死一個孩童,就安排那個善人給王小管事一筆善款待到事發(fā),因為衙門找不到那個人,所以只能歸結(jié)于一切都是王小管事自己編出來的,而她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就算那些接受過王小管事幫助的人,他們來衙門里為王小管事求情,那也只能證明王小管事確實對她們不錯,不能證明她沒有偷偷摸摸買賣孩童啊! 哦,偏偏王小管事還和那個負責處理病孩尸體的啞婆有些私底下的接觸,又是給她棉衣,又是給她rou吃。這年頭判案,雖然也講究律法,但多少會帶著一點點官員的主觀性,種種證據(jù)加在一起,足夠衙門判定王小管事有罪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