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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這兒之前,隆科多也來勸過皇上。 皇上只冷聲道:“難道朝臣只看到朕罰他,沒看到他犯的錯嗎?”隆科多此時自以為是皇上的好舅舅,就直言不諱道:“這朝上大概也只有臣敢這么說了,好多人都私下里道,廉親王之所以犯錯,是因為皇上動輒挑剔他,將他嚇成這樣的。” 皇上:…… 隆科多仍在絮絮:“以臣看啊,皇上素日待八王是嚴(yán)了些個,其實八王是個老實謙和人兒,皇上和煦些,他就不至于天天怕的魂不附體,動輒做錯事兒啦?!?/br> 再次領(lǐng)略了綠茶功力的皇上,當(dāng)真險些一口血吐在隆科多臉上。 于是今日十三爺來勸,皇上就惱得很:“這是什么道理?犯錯的人成了個好的,朕這受害的倒成了暴君——若朕一個疏忽沒看出禮儀錯漏來,他們保管又在背后嬉笑嘲諷!” 十三苦笑:是這樣沒錯,但這世界上就有這么多道理說不通的事兒啊?;噬系昧嘶饰?,在旁人眼里就是至高的既得利益者,不會有人同情他,看到他的煩難委屈。 經(jīng)過十三爺苦苦勸說,皇上終于松了口“叫他給朕滾!” 怡親王很松了口氣,連忙來到殿外,親自出來伸手去扶廉親王:“八哥,皇兄消氣了,您回去歇歇吧?!?/br> 廉親王嘴唇蒼白到有些透明,像是冰雕的人一般,又因頂著大太陽,兩頰帶著病態(tài)的紅暈,顯得確實分外可憐。他聞言卻不肯起來,抬眼望著怡親王:“你的好意八哥領(lǐng)了,皇上若肯開恩恕過,必會賜下金口玉言的。沒有圣旨,臣不敢自起。” 十三爺險些給他跪了:咋的,這還非要等一個金口玉言。 他恨不得把廉親王架走,但又怕他強(qiáng)行動手,廉親王給他表演一個當(dāng)場跪到病發(fā),在養(yǎng)心殿門口倒地不起,于是只好苦口婆心:“難道弟弟還敢假傳圣旨不成?皇上當(dāng)真消氣免了你的跪?!?/br> 廉親王眨眨眼:“真的嗎?我不信。” 怡親王體會了一把皇上想吐血的感覺:八哥太會調(diào)動人的情緒了,他想讓人喜歡他很容易,想讓人恨他那就更容易了。 好說歹說的,廉親王終于順著怡親王的力道起身了。十三爺又立刻做主,叫了一頂小轎,將他‘柔弱’的八哥塞了進(jìn)去。可不能讓他這幅剛跪過的憔悴蹣跚形容在皇城里溜達(dá),要知道臣子們從前門出去,還要經(jīng)過登聞院、千步廊和六部等許多前朝地方。 十三爺給了蘇培盛一個眼神,蘇培盛立刻表示收到:會讓小太監(jiān)抬著八爺從最隱蔽的路走,直到給他抬出宮去。 八爺當(dāng)然明白,他掀開轎子的簾子,看著怡親王笑道:“十三,你真是皇上的好弟弟?!?/br> 十三爺對他燦爛一笑:“八哥過獎了,咱們都是做弟弟的,卻也都是做臣子的。皇阿瑪教過忠君,我一日不敢忘?!?/br> 八爺聞言,也不與他繼續(xù)打言語機(jī)鋒,而是笑容帶上幾分虛弱,揉著自己的額頭:“我覺得有些中暑似的……” 十三立刻擺手:“快快,送廉親王出宮?!笨焖瓦@位大神走吧,這種高段位病人他也招架不住啊。 第32章 有用的人 十三爺這頭弄走了廉親王,轉(zhuǎn)頭還得去勸皇上消氣,不要大熱天的氣壞了自己。 進(jìn)門后怡親王用數(shù)據(jù)跟皇上說話:今年年底各地能追繳回的錢糧就有大幾百萬兩;會考府也已經(jīng)駁回了幾樁有漏洞的財政計劃,初步運(yùn)行已見成效;觀保和十四在治河上做的不錯,今夏黃河泛濫的少了些——總之拿出各種好消息來讓皇上暫時不去想廉親王。 果然皇上的眉頭被漸漸順平。 是啊,比起前世他接手的時候,這朝廷上的境況是好多了。 皇阿瑪是個好皇帝,年輕時就擒鰲拜平三藩,但再好的皇帝,當(dāng)了幾十年后大約也累了。最后的十年,真是有些噩夢。 皇上還記得,自己一邊命人籌備喪儀一邊接收國庫庫銀數(shù)目的心情。 看到偌大的國庫存留下來的所有銀子只有幾百萬兩銀子的時候,他當(dāng)真升起過一陣不孝的想法:要不皇阿瑪?shù)膯蕛x就簡單辦辦吧,每天這些排場都是流水樣的花錢。 當(dāng)然后來理智制止了他。 于是剛出了先帝二十七天,他一個新皇帝就開始明發(fā)圣旨,嚴(yán)刑稽查錢糧虧空,跟臣子們討債。其中的憤怒不足為外人說也。 到了這里,情況遠(yuǎn)沒有前世惡化,可雍正帝討債的心倒是沒變過。 吃了朕的一定給朕吐出來,還得連本帶利吐出來。 怡親王見皇上氣平定了些,就試探問道:“皇兄,八月有中秋佳節(jié),這之前自然是出不去。等過了中秋,要不要去木蘭圍場散散心?若要帶著八旗圍獵,臣弟好去早做安排。圍場那邊也荒了三四年了。” 自從康熙四十七年,木蘭圍場廢太子以來,那地就一直空著了。 雍正帝本來想拒絕,覺得出去一趟太浪費工作時間,話都到了嘴邊上,卻又改了主意。 說來,他本人更重視朝政務(wù)實的工作,木蘭秋獵這種帶著八旗一并圍獵的演武活動兼與蒙古諸部溝通往來等事,他前世一直不看重。十三年從未到過木蘭圍場。 其實晚年他是有些后悔的。 雍正十年,大清在戰(zhàn)事上很是大敗了一回。俱他后來想著,大約也是八旗子弟見皇上不重視演武圍獵等事,只重視農(nóng)桑經(jīng)濟(jì),就將打仗的本事日益荒疏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