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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清晏,皇上又看了一遍兩個兒子的文章,便即刻要宣徐元夢和吳襄見駕。 蘇培盛出門令小太監(jiān)去請兩位皇子師傅,崔進正好今日也當值,聞言忙就上來道:“皇上不在京中的時候,徐掌院病了,已向怡親王告假回京中休養(yǎng)身子骨去了,只怕王爺事多,還未及稟明萬歲爺?!毙煸獕粼鲞^翰林院掌院,至今京中官員見了還稱他一聲掌院大人。 蘇培盛聞言,入內回了皇上,卻見皇上神色更難以捉摸,只道:“病了?倒是也巧。” 而吳襄剛收到一份來自學生的禮。弘晝將敏敏送來的奶卷特意分出一半來送給先生,謝過先生指點功課。 正說著,九州清晏已經來人宣吳襄面圣。 弘晝見老師面色一凝,還笑道:“先生這回可不必擔心。今日皇阿瑪夸了我的文章,還賞了我一部新書。這會子皇阿瑪召見先生,必是要嘉獎的?!?/br> 吳老師看著學生無憂無慮,還吃著奶卷子鼓勵他面圣樣子,簡直愁死。 “弘晝的文章,是你敦促他改的?”吳襄進門頭還沒磕完,就聽皇上開門見山問話。 吳襄哪里敢應‘敦促’兩字,連忙邊完成自己請安動作,邊解釋五阿哥來問詢,他做師傅的只是…… 才起了個頭,就被皇上打斷,讓蘇培盛取來紙筆:“將弘晝自己寫的文章默出來與朕瞧。” 吳襄的水平,雖比不過徐元夢張廷玉這等過目不忘,但要默出弘晝的一篇文章還是很簡單的,迅速默完交上。 皇上看著弘晝之前幾乎是與弘歷如出一轍的禁海言論,也就明了弘歷想拉著弘晝一起諫言禁海。想來是他自己的主意,所以徐元夢才立刻病了。 弘歷這禁海之意若是出自公心也罷,若是出自私意…… 皇上讓吳襄退下,隨即擬旨,念徐元夢年事已高,免他教導皇子之職。 又將他的官職從文淵閣大學士升為了文華殿大學士。虛職上升一等,相當于是許他致仕告老之意了。 這日在軍機處負責處理詔書奏章的正是張廷玉。他雖比徐元夢小十來歲,但兩人交情卻不錯。 此時見了這份旨意不免有些唏噓:深覺徐元夢是有大才,可惜才漏的太早,時機又不好,直接被先帝爺抓了去給先太子做師傅,從此幾乎都在宮廷皇儲傾軋里掙扎,并未將自身為官做宰的抱負實現(xiàn)多少。 如今萬歲爺這道旨意一下,徐元夢也算是解脫圓滿了。以文華殿大學士之職卸任皇子師,將來估計只會去管管編書,或是去會典館做總裁官,修訂下禮儀制度罷了。 倒是遠離了這一朝皇子相爭。 張廷玉搖頭心道:徐元夢忽然病退,皇上必要給四阿哥重新尋師傅的,不知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正在將皇上圣旨往外發(fā)去,忽見九州清晏太監(jiān)來召。 張廷玉剛請過安,就聽皇上問道:“你來給弘歷做師傅如何?”張廷玉驚了:我剛還琢磨將來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竟然是我倒霉的景象! 他連忙委婉表達了下自己雖然榮幸,然而軍機處工作量在那里擺著,只怕實無暇兼顧之意。 就聽皇上道:“朕何嘗不知,只是再換了旁人,朕也不放心?!?/br> 張廷玉心中打鼓:皇上這句不放心,是看重四阿哥,覺得旁人教導不夠好不放心,還是不放心四阿哥本人呢? 他跟著皇上良久,直覺是后者。 皇上正在沉吟,只見蘇培盛躡手躡腳走進來:“皇上,慎刑司蘇掌司求見?!?/br> 慎刑司若無事一般不到皇上跟前來,聞此皇上就讓張廷玉先退下,先見慎刑司的人。 蘇嬤嬤進門跪了:“回皇上,這幾日慎刑司巡查的內監(jiān)發(fā)現(xiàn),四阿哥處一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專與能出宮門的太監(jiān)結交?!?/br> “因是阿哥的人,不敢輕動。直到昨日那小內監(jiān)拿出小指粗的一根金棒來,才算人贓俱獲,奴婢私下把他扣下,問他這樣古怪的金子從何而來——雖說宮里主子們常賞銀錢,但再沒見過這樣形狀的金條?!?/br> 蘇嬤嬤邊說邊從袖中取出用帕子裹著的一物,遞給蘇培盛。 蘇培盛打開來呈給皇上。 皇上拿起看了看,只見確實是一根金色的小指粗細的棍子,倒像是從什么東西上鋸下來的。 蘇嬤嬤聲音總是很平靜,繼續(xù)道:“那小太監(jiān)見慎刑司的人質問便只喊冤,說自己沒有偷盜財物,只是四阿哥前些日子命他燒了一艘西洋船的模型,剩下的船骨燒不盡,就賞了他。他便想著將里頭最貴重的這段金子截出來捎帶出去給家人?!?/br> 蘇嬤嬤道:“慎刑司從他屋里也確實搜到了一架船骨,只是那小太監(jiān)答話時支支吾吾慌里慌張。奴婢又令人去內務府和造辦處都問過了,四阿哥處近幾個月內報損的器物里也沒有西洋船?!?/br> “奴婢就想著,涉及阿哥們沒有小事,便來回稟萬歲爺,請皇上的旨,若要拿了人繼續(xù)審,奴婢便命人回過四阿哥,去阿哥所拿人。再或者奴婢這里遣人去問一聲四阿哥,若真私下賞過這內監(jiān),想來也就對起賬目來了?!?/br> 慎刑司一切聽令于皇上,不會私下與皇子結交是鐵則,便是只問四阿哥一句話,也得先來回了皇上。不能慎刑司覺得想當然,就打發(fā)人問了,阿哥再回了,直接跳過皇上這一步。 皇上聽到西洋船骨架,就蹙眉:“拿來朕瞧一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