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儲位的事兒不到最后登基的一刻是說不準(zhǔn)的，皇后望著眼前她看著長大的公主，眷眷道：“其實你陪皇額娘的時間，比你大哥哥都要長?！?/br>
    “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所以皇額娘要與你說的明白。將來若弘昑登基，你們姐弟情深，你替弘暉說句話也罷，但若是旁的阿哥登基，敏敏你就把這些話都忘了，好好護(hù)著自己?！辈灰X得怕辜負(fù)她所托，就執(zhí)意去做這件事，要先明哲保身。

    太后駕崩，熹妃已然從圓明園回了紫禁城一起守孝。

    如今的熹妃看著是格外內(nèi)斂恭順，跟齊妃一樣，好似再也不敢多行一步路。

    但皇后知道，要是熹妃做了太后，就不會這樣了。

    要真是這樣，皇后情愿敏敏先保護(hù)自己，別做什么事兒送把柄給旁人。

    繼太后娘娘認(rèn)不清人的含糊話語后，敏敏這是第二次，也是更深刻的察覺到，儲位之爭就像火燒眉毛，已經(jīng)迫在眉睫。

    因為弟弟長大了。

    若不是太后娘娘薨逝，明年雍正二十年的選秀，就該給弘昑挑福晉了。就算不指婚，也不影響宗人府依舊會按例上書請皇上封爵。

    與太后的年過古稀，病情纏綿日益加重讓宮里所有人都有心理準(zhǔn)備不同。皇后這病反復(fù)多年，哪怕一發(fā)作就要臥床休養(yǎng)，但這些年都是這樣，各宮還以為她會像從前一樣，休息一下就好起來。

    然常去探望皇后的敏敏不這樣覺得，敏敏把這份不安也傳達(dá)給了皇上，皇上對女兒的話向來很重視，便多去探望皇后。

    果見經(jīng)過太后喪儀，皇后這回的病不同以往，只怕……

    帝后二人的關(guān)系，這許多年來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標(biāo)準(zhǔn)的皇帝與皇后，是放在這兩個位置上的合宜的人。

    從前皇上來到鐘粹宮都是問候關(guān)懷皇后的健康狀況，談起宮務(wù)與祭祀等正事，私下并沒有什么話說。然而這一年，皇上來鐘粹宮，曾經(jīng)幾度將宮人都攆出去，與皇后私下密談了幾回。

    皇上頻繁的探望皇后，落在弘歷眼里，卻覺得不安。

    皇后病的這些年，唯有四公主還肯多見些。

    他們這些皇子至今全都是光禿禿的，沒有封爵。而明年六弟就入朝了。若是四公主哄著皇額娘給六弟說些好話，皇阿瑪本又偏心，會不會給弟弟的爵位反比他們強(qiáng)？

    弘歷唯一慶幸的就是國有大喪，明年弘昑倒不能被指婚，不會再添妻族助力。

    雍正十九年初秋，皇后薨逝。

    禮部上謚孝敬皇后。

    宮中太后喪儀的余悲肅穆還未散去，接著又要重新鋪陳，內(nèi)外命婦再次入宮隨祭。

    這回則是貴妃主理喪儀。

    皇上并沒有讓現(xiàn)在都在宮中的齊妃、熹妃、裕妃協(xié)理皇后喪儀，反而下旨令四公主協(xié)理。

    三妃則負(fù)責(zé)照看宮中太妃與孫輩，并不能插手喪儀大事。

    姜恒一應(yīng)盡心而為。

    皇后喪儀完后，皇上便往永和宮來：“皇后生前就留了手信，她所有之物盡數(shù)留給敏敏?！?/br>
    皇后或是妃子過世，原住宮殿中一應(yīng)陳設(shè)都要重新回到內(nèi)務(wù)府。但頭面首飾等女子的私房之物，自然不會充公，可按本人意愿留給兒女或是親近之人。

    皇上也沒讓內(nèi)務(wù)府去收拾鐘粹宮，而是就這樣留著原貌。

    貢眉雪芽等都皇后的貼身人，也都是年近半百，大半輩子都在宮里的人，皇后薨逝后都向貴妃求情想留守鐘粹宮，并不愿再去過宮外的日子。

    姜恒都允了，依舊按月給鐘粹宮撥給佛香、蠟燭等物。

    敏敏也常往鐘粹宮去，或是送上院中新開的一瓶花，或是按季換上帷帳床褥，或是親手拿了撣子與細(xì)布將皇額娘書案上積攢的灰塵拂去——皇后生前規(guī)矩嚴(yán)，書案只有她自己收拾，并不讓宮人整理她寫過字的紙張，于是貢眉等人至今也不去碰皇后娘娘的書案。

    雍正十九年，就在這樣一片白色肅穆中過去。

    雍正二十年原是要選秀的年份，因太后皇后接連的薨逝，皇上早就定了停了此番選秀。

    選秀雖停，但朝臣們對宮里的關(guān)注一點兒都沒少——這一年，六阿哥弘昑滿十五歲了。

    第125章 弘昑

    姜恒有過年長親人過世的體會。

    她的太奶奶，就是從舊社會走到新世紀(jì)，活了九十二歲的老人家。與許多吃過舊時代大苦的老人一樣，她性情堅韌樂觀，覺得老來的日子甜的不得了。老人家過世的那一天，還給自己煮了一碗打鹵面，之后抱著兒孫買的大號收音機(jī)去睡午覺，就在睡夢中無疾而終。

    沒有病痛折磨，又是九十多的高齡，人人都安慰這是一世積德行善才能有的終老福氣，是喜喪。

    家里人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然逝者含笑而終，留下來的人雖然抱著這樣的安慰，卻仍舊承受著失去的痛楚。

    說不得什么時候就針扎似的來一下子，想起親人已經(jīng)不在了。

    皇上就處于這樣一種狀態(tài)。

    于是皇上花了越發(fā)多的時間在朝政上，自打雍正十九年正月太后薨逝后，一直到二十年正月這一年間，據(jù)可靠消息（消息來源是已進(jìn)入軍機(jī)處的觀保），皇上的年度批折量驚人的翻了一番。

    竟然還能翻番？！哪怕已經(jīng)跟了皇上二十年的臣子，都是‘我和我的小伙伴們都驚呆了’——難道皇上之前那超人的工作量還是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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