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要做好準(zhǔn)備。”喬溪冷淡道。

    話音剛落，街邊路燈倏忽亮起，電力重新回到這個無人的街區(qū)。

    大雨未停，不過已經(jīng)沒了先前的氣勢，仿佛跟人一樣會在夜深后襲來困意，變得不再那么富有攻擊性。

    喬溪在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機(jī)械聲中瞇起眼，一時無法適應(yīng)恢復(fù)明亮的環(huán)境。緩了一會兒，她繞開裴敘，拿上包說：“我要回家了，你可以就待在店里。”

    “我送你?！迸釘⑸锨耙徊?，攥住她的手腕。

    “你開車來了？”

    “嗯?！?/br>
    喬溪轉(zhuǎn)過頭，盯著裴敘的臉，探究道：“既然開車來了，之前為什么不說？”

    “不想說。”裴敘語氣坦然。

    說了的話，他或許就很難再找到這樣和喬溪獨處的時間了。

    這場大雨，突然的停電，喂貓時意料之外出現(xiàn)的喬溪，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裴敘，巧合堆積起來的不會是巧合，而是注定。

    面對裴敘的回答，喬溪啞然，接著動了動手腕，示意裴敘放開。

    “麻煩你了?！彼f。

    還是那輛黑色的卡宴，漆黑沉默而龐大的車身靜立在雨幕之中，裴敘坐在駕駛座，那副亂糟糟的困倦模樣，讓喬溪很難將他與這輛車聯(lián)系起來。

    他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沒有改變。

    行駛過程中的安靜使得喬溪有一點坐立難安，她扭頭看了一眼裴敘，看見他緊閉雙唇，嘴角微微向下，神情專注。

    轉(zhuǎn)彎時，喬溪的視線移到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手背青筋凸顯，膚色白的分明。

    不過短短一天，四年的時間就被坍縮成了重逢的幾個小時，她和他的距離從一萬多公里變成了一伸手就能碰到對方，戲劇的仿佛一場夢境。

    裴敘注意到了喬溪眼底的恍惚，問：“在想什么？”

    “沒什么，”喬溪停頓一瞬，“我忘告訴你了，我現(xiàn)在在外面租房?！?/br>
    “我知道?！?/br>
    “你知道？”喬溪看向車窗外，此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裴敘行駛的方向就是她現(xiàn)在住處。

    裴敘嘴角含笑，甚至帶了一絲幼稚的驕傲說：“我還知道你大二時參加的廣告比賽，你拿了全國叁等獎?！?/br>
    “……”喬溪消化了好一陣，訥訥半晌，好不容易壓下心里的驚訝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問的蘇霖。”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印象中她和蘇霖高中畢業(yè)后幾乎沒有過多少聯(lián)系，唯一的交集……喬溪頓時明白了——方琮，她和蘇霖自從高中加入攝影社后關(guān)系一直很好。

    喬溪理清關(guān)系后仍覺得疑惑，本想問裴敘蘇霖為什么會幫他，快要說出口的瞬間及時剎住了車，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此顯而易見。

    “喬溪，”裴敘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放緩語調(diào)說，“我還知道好多有關(guān)你的事情，我以后慢慢講給你聽。”

    他想向她證明，這錯位的四年，他并沒有徹底缺席。

    聽見裴敘的話，喬溪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于是默然地挪開視線，將目光投向飛快跳過車窗的燈影。

    凌晨的馬路相較白日要空曠許多，車輛一直向前，在大雨中穩(wěn)步疾馳，很快就到喬溪租房的小區(qū)門口。

    下車之前，喬溪猶豫再叁，最終還是放棄了邀請裴敘上樓坐一坐的想法。

    裴敘也沒有主動要求，而是在喬溪下車后，仍坐在車內(nèi)，隔著密集的大雨看著喬溪背影漸漸遠(yuǎn)離。

    他靜靜地坐著，祈禱耳邊突然出現(xiàn)一聲響雷，給他恐懼的同時換來喬溪的一次回頭。

    “3，2，1……”裴敘默念著倒數(shù)。

    在喬溪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轉(zhuǎn)角的那一刻，一聲悶雷如他所愿般打破了城市單一的雨聲。

    他身體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了一下，然后滿懷期待地看向那道背影。

    視線中的身影停下了腳步，似乎在思考，直到雷聲不耐煩地響起第二聲，喬溪才遲緩地轉(zhuǎn)過身，接著邁著大步返回。

    裴敘提前按下車窗，眼巴巴地看著喬溪向他走來，她的每一步都濺起了一小片水花，不出幾步雨水便沾濕了她大半個小腿。

    喬溪將頭探進(jìn)車窗，對上裴敘眼神的剎那愣了愣。

    她上次看見這樣的眼神還是在幼兒園門口，她在一大堆小孩子中找到她侄子瞬間，那個剛滿四歲的小孩子就是這樣看她。

    “打雷了，你能自己回去嗎？”喬溪還是沒有松口讓裴敘去她住處，而是換了種問法。

    “不能。”裴敘回答的額外直接。

    “那你……”

    喬溪還沒說完，裴敘便一股腦搶答說：“不能一個人回去，開車會出事；不能一個人睡覺，會睡不著……明天下午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所以今晚的休息對我很重要。”

    這一大段回答把喬溪在腦海中組織好句子全都打亂了。

    c城前幾日連續(xù)下了好幾場大雨，半夜都打過雷，她本來打算挑剔一下裴敘，那些沒有她在的雷雨天，他難道不是一個人度過的嗎？

    可看見眼前裴敘這副困意深重的模樣，那些詢問似乎并沒有多大意義。

    他是真的沒有休息好。

    藏在市中心的老破小區(qū)，與繁華的商圈一街之隔，錯落的重現(xiàn)著這座城市的兩端。

    樓道里的聲控?zé)舴磻?yīng)遲鈍，昏黃的光線倒映在喬溪和裴敘的身上，給暴雨的夜晚增添了視覺上的靜謐。

    進(jìn)屋后，喬溪站在玄關(guān)處放下包，打開鞋柜給裴敘翻出一雙拖鞋，回過身遞給他。

    “把鞋換了，我去給你倒杯熱水?！?/br>
    裴敘看了看手里的灰色男拖，眸底晦暗不明，靜立片刻后還是乖乖地?fù)Q了鞋子。

    喬溪的租房不大，兩室一廳，客廳除了電視就是一張霧藍(lán)色的布藝沙發(fā)，上面掛了幾張她喜歡的漫畫海報，除此之外就是一盞她平時用來看漫畫的落地?zé)簟?/br>
    外面是瓢潑的大雨，裴敘小心地站在玄關(guān)處，細(xì)細(xì)地看過目光所及之處的每一件物品，想象著喬溪買下它們時的心情。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雷聲提醒了他的所在，裴敘才回過神發(fā)覺喬溪站在廚房門口，端了杯熱水一聲不響地望著他。

    窗外大雨壓彎了路邊樹木的枝椏，濕答答的葉子垂掛在枝干上，不斷地向下流淌著雨水。

    裴敘指尖都泛著雨意，衣擺處被雨濡濕的部位暈開一大片暗漬，緊貼在他腰間。

    怎么看，都像只沒有傘的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