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三色貓
游戲到此結束。 喬溪盯著黑暗中的屏幕,靜靜地發(fā)著呆,眼底空落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書房有一扇很大的窗戶,一眼望過去全是濃密的樹冠,綠意幽深,風吹過來,帶動了樹葉飄蕩,帶來了雨滴。 時間的概念是巧妙的,喬溪覺得自己只是靜坐了一小會兒,等回過神后才發(fā)現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拿起桌面上的手機,喬溪撥通了方琮的電話。 “方琮,”她語氣猶疑,“你能……幫我要到宋怡的聯系方式嗎?” “可以是可以,你找她有什么事嗎?” “我有事要問問她?!?/br> 方琮努力回想著宋怡的模樣,繼續(xù)問:“很重要的事?” “算是吧?!?/br> “我去幫你問問?!狈界m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很快答應下來。 十分鐘后,看著方琮發(fā)過來一串電話號碼,喬溪停頓許久卻遲遲沒有撥通。 “怎么開口呢?”她煩躁地揉著自己的頭發(fā),“突然約別人見面也太刻意了?!?/br> 萬般糾結下,喬溪選擇了放棄。 “算了,等過幾天再說?!?/br> 三天后喬溪終于下定了決心,沒等她開始行動,宋怡先找到了她。 宋怡懶散地坐在店門口,心情頗好地逗著一只流浪貓,抬眼看見在不遠處站定的喬溪,朗聲沖她打招呼:“喬溪,早上好?!?/br> 此刻是早上九點,喬溪剛從床上磨磨蹭蹭地爬起來,睡眼朦朧地準備來店里工作。 隔了很遠她瞧見一個女生正在逗貓,以為是路過的行人。 直到距離拉近,喬溪才認出來了宋怡,頓時有些慌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宋怡倒是自動忽略掉了喬溪臉上的尷尬,站起身解釋。 “我聽說你要了我的聯系方式,想著你大概是有事情要問我,不過一直沒有等到你的電話,我干脆就直接來見你了?!?/br> 喬溪莫名有一種被人抓包的窘迫感。 她張了張嘴,客套的話在舌尖打了個圈,最后還是作罷,開門見山道:“對,我有事情想問你?!?/br> 宋怡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樣,嘴角笑意更深,“是關于裴敘的事對嗎?” “嗯?!?/br> “那這個可要聊一會兒了,”宋怡后退半步,指了指身旁緊閉的店門,“我覺得我們應該坐著聊。” “抱歉,我忘了?!?/br> 喬溪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都沒有開店門,兩人已經在店外干站了許久,頓時臉漲得通紅,連連給宋怡道歉。 進了室內,宋怡細細地打量了一圈環(huán)境,似乎對喬溪的工作環(huán)境很好奇,短時間內并沒有提起其它的事情。 喬溪為她泡了一杯茶,順帶拿了一些曲奇餅干。 看著形狀可愛、色澤誘人的餅干,宋怡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你自己做的嗎?”她問喬溪。 喬溪搖頭,“不是,是一個朋友做的?!?/br> “可惜了,”宋怡一邊吃著餅干一邊含糊不清,“那我下次來的時候是不是就吃不到了?!?/br> “我可以讓她再多做點?!眴滔D了頓,補充道:“如果你喜歡的話?!?/br> 宋怡擦干凈手,笑盈盈地看著喬溪說:“那先謝謝你了,作為報答,我一定知無不言。” “其實……” 面對宋怡的坦蕩,喬溪反倒不知該從何開口,心里的問題堆積太多,竟找不到一個最想要問的。 她不自覺地攥緊指尖,不停地梳理腦海中的思緒。 “不用其實了,”宋怡看穿了喬溪的糾結,打斷她說:“想到什么就問什么吧?!?/br> 宋怡重新為自己倒了杯茶,自顧自地開口:“你一定很好奇四年前裴敘為什么突然離開?可能還好奇他這四年的具體生活,甚至于我所了解的他是什么樣的……” 宋怡一口氣列舉了無數個問題。 “……嗯?!眴滔緵]有聽清,但也無從反駁。 “我想想,”宋怡微仰起頭,看了看天花板,復又看向喬溪,“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吧?!?/br> “所以,裴敘為什么離開?”喬溪將話題拉回。 “他父親去世了。車禍?!?/br> 宋怡表情自然,語氣平淡到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問答機器。 她拿起一塊餅干,慢條斯理地擴充上一句話的內容:“裴叔叔在a國有一個新的家庭,公司發(fā)展也在關鍵期,突然去世涉及到的問題太多?!?/br> 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不光沒有給裴敘留下時間去告別,甚至都沒有給他留下時間去接受自己父親的死亡。 等幾個月后,宋怡因為自身學業(yè)發(fā)展去了a國見到裴敘的那一刻,她才明白父親給她說得形容一點也沒錯。 裴敘變成了個木頭人。 宋怡撐著頭,視線落到了門邊探頭進來的一只三花貓身上。 “實話說,我并不了解裴敘。最開始還在清陽一中時我以為我認識他,以為他是我所看見的樣子……禮貌,謙遜,耐心地解答我的疑惑?!?/br> “直到我看見了在a國生活的他?!?/br> 宋怡在一個傍晚敲響了裴敘租住的公寓大門,等啊等,正當她以為裴敘沒有在家時,門鎖終于傳來了轉動的聲音。 裴敘看著她,沒有表情,打量了許久微微歪過頭不確定地問了句:“宋怡?” “是我,”宋怡前進半步,想要看清裴敘的眼睛,“路上給你發(fā)了那么多消息你怎么沒回?” “沒看手機。” “我爸說讓我?guī)愠鋈ド⑸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br> “……沒有?!?/br> “你這幾天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宋怡直接走了進去,瞥見桌子上沒有收拾的藥盒問,“最近有按時吃藥嗎?” “嗯?!?/br> 室內昏沉,只有窗簾縫隙中泄露出來的少許光線,淺淺地照亮了邊緣。 裴敘關上門,重新窩回沙發(fā)里側。 宋怡沒有繼續(xù)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裴敘。 這副景象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如同定格動畫般地上演著,裴敘只是坐著,僅剩的只有呼吸。 直到十二月底的一天。 “他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圣誕節(jié)時我提出給他過生日,被他拒絕了?!彼吴攘丝诓?。 “有一天早上我去他家,發(fā)現他不在。門口給我留了張紙條,沒說去哪兒,只是說讓我不要擔心。” 宋怡站在門外,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的耐心正在被快速耗盡,問了周遭的一圈人都不知道裴敘的去向。 等她給裴敘打了五六個電話后,宋怡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太過慌亂了。 超過了她本應有的范圍。 裴敘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四天后,眼圈發(fā)黑,下巴有著隱約的胡茬,見到宋怡時對她笑了下。 她問裴敘:“聽我爸說你回國了?” “嗯。” 裴敘嘴角掛著笑,眼神木訥,像是一個被重新涂了顏色的木偶,即使顏色鮮艷也無法掩蓋木偶四肢發(fā)霉的事實。 “見到人了嗎?” “誰?”裴敘轉過頭,不解道。 宋怡坐到他身邊,盯著他的眼睛說:“喬溪。” “見到了。” “怎么個見法?” “隔了很遠,”裴敘用手比了一個距離,“見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