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發(fā)現(xiàn)院長也并不是什么三頭六臂的怪物，甚至比他記憶的那個男人更加瘦小，看著他的表情甚至堪稱柔和欣慰。

    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用那種眼神看著他？！

    “來得真慢啊，七十八號?！?/br>
    院長的聲音一響起，中島敦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曾經(jīng)在這個地獄生活的一切。

    他被揍到牙齒幾乎斷掉的小路、因為掙扎過度導(dǎo)致指甲掀翻、被鎖鏈關(guān)在鑲嵌在墻壁上的懲罰室里、被餓到饑腸轆轆卻也因為害怕受罰而不敢偷吃、身上層層疊疊褪不掉的各種傷疤、無數(shù)對他惡語相向的說他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之類的貶低話語……*

    中島敦害怕到身體不斷顫抖，宛如回到了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弱小孩童時期，而面前的院長只要瞪他一眼，他就能七竅流血而死。

    他簡直要瘋了。

    “敦，冷靜。”刻入靈魂的聲音幾乎是命令式的下意識讓他冷靜下來，忍不住直接握住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呼吸急促不安又暴躁。

    “但是，但是太宰先生——”

    “不用害怕，不用擔(dān)心，我就在你身邊?！碧字伟矒嶂男±匣ⅲ斡伤ブ约旱氖?，帶著人慢慢走向了院長。

    中島敦被這句話成功安撫下來。

    是啊，無論發(fā)生什么，無數(shù)面對的是誰，只要太宰先生在他身邊就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

    就算是院長也一樣，當(dāng)初太宰先生既然能把他從院長手里帶走，現(xiàn)在就更加不用害怕了。

    只要有太宰先生在，他就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害怕。

    無所不能的太宰先生，無所不知的太宰先生，說著不會離開自己的太宰先生……

    危險的大老虎變成了炸毛的小貓咪，緊緊貼在信任的人身邊，雖然害怕但也勇敢地踏入了曾經(jīng)給他造成巨大心理陰影的地獄，努力冷靜地直面曾經(jīng)最可怕的那個惡魔。

    太宰先生好像之前和院長已經(jīng)說了什么，現(xiàn)在非常自然地打過招呼后直接進入了正題。

    “非常感謝您，但我想單獨和他聊聊?！痹洪L說。

    “如你所見，這恐怕有點困難，讓我在旁邊聽著吧。”太宰先生說。

    院長的眼神復(fù)雜地看向他：“七十八號，這樣的你，還不能算一個獨立成熟的人吧？我開始猶豫要不要讓你參加畢業(yè)典禮了。”

    “畢業(yè)典禮？”中島敦已經(jīng)不會再為了對方任何貶低自己的話而更加波動了，但是正常的、好的方面，他卻更加接受不了。

    但因為太宰先生在他身邊，因為太宰先生正牽著他的手，所以他還能勉強冷靜地用理智思考而不是瑟瑟發(fā)抖地躲在墻角或者發(fā)瘋地攻擊對方。

    “因為到今天為止，我的教育就結(jié)束了，我原本打算讓你今天從我這里畢業(yè)的?！痹洪L對他說。

    “那你要繼續(xù)拖下去嗎？下次也許我就注意不到了，畢竟我這邊也真的很忙?！碧紫壬f。

    院長沉默了幾秒，最終嘆了口氣，似乎妥協(xié)了。

    他轉(zhuǎn)身彎腰，從桌子上拿起了一個東西。

    “那是什么？你要做什么？”中島敦的身體瞬間緊繃，如臨大敵。

    “是慶祝你從這里畢業(yè)的東西?！痹洪L拿著那個白色木盒說。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jīng)說過，鐘表是一個人擁有獨立意志可以控制自己思想和行為的證明?！痹洪L說。

    “記得，當(dāng)然記得，你還說我這樣的人永遠也擁有不了鐘表?！敝袓u敦尖銳地提高聲音說著，不由自主更加握緊了太宰先生的手，甚至想躲在他身后。

    但太宰先生卻伸出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點點將他的手指掰開，將手抽了出去。

    中島敦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看他，表情慌張又害怕，就好像馬上要被主人丟到危險河流中的貓一樣。

    不過看到太宰先生的表情時，他又感覺自己被從懸崖邊拉了回來。

    太宰先生將手按在他的肩上，緩緩將他往前推。

    “去吧，我在后面看著你。”太宰先生說，“敦，我相信你能好好做到從這里畢業(yè)的對吧？”

    中島敦僵硬得像是一塊石頭，他想說自己不可以，他想尖叫說自己害怕得要死，但他還是在兩人的視線中，緩緩地、僵硬地邁出了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院長室不大，他很快就站到了院長面前，心跳如擂鼓。

    他死死盯著院長手里的白色木盒，想著里面是槍還是武器，如果不是太宰先生還在后面看著他，他肯定已經(jīng)暴起先攻擊了。

    院長打開了盒子，然后遞給他。

    中島敦僵硬了足足三秒才接過來看。

    盒子里是一塊看起來就很貴的高級手表，旁邊還有一張手寫卡片，熟悉的字體認真寫著“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敦，中島敦。”院長站在他面前，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而并非是什么七十八號。

    中島敦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他臉上帶著父親般的慈愛開心笑容，伸出手擁抱了他兩秒，又放開，后退一步看著他說：“恭喜你，敦，你畢業(yè)了。”

    中島敦渾身僵硬，他感覺到莫大的荒謬，尖銳的質(zhì)疑和guntang的感動幾乎化為眼淚掉落下來。

    這一刻，他突然間明白了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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