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最后一絲僥幸, 現(xiàn)在也徹底被澆滅了。

    這確實就是太宰治的尸體。

    太宰治確實死了。

    身穿白大褂的黑發(fā)男人垂頭，伸手輕輕撫摸冰冷的尸體碎塊, 挺直的背都瞬間塌了下來，紫色的眼睛里滿是沉重的悲痛。

    從稚嫩少年時期就一直叫嚷著自殺自殺的那個孩子最終還是死掉了，他養(yǎng)了那么久的孩子, 還是先他一步早早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還是沒能救下那個尋死的少年。

    他此刻是什么心情呢？又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冒著危險前來給太宰治收尸送他最后一程的呢？

    森鷗外自己都不太清楚。

    唯一確定的是, 他真的非常難過, 還有揮之不去的懊悔。

    明明他知道一切，明明他知道太宰治一直拒絕治療在求死, 明明他一直在努力想突破對方的封鎖想要參與進來，但最后的結(jié)果還是無可挽回地走向了悲劇。

    不，也許，這對于太宰治本人而言并不是一個悲劇，而是一個幸福的喜劇結(jié)尾才對。

    但對于認識太宰治的他們而言, 這毫無疑問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

    一個沒有太宰治存在的未來，大概誰都沒有認真想過，誰都沒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接受這一點。

    就算是理智如森鷗外, 也會忍不住經(jīng)常想, 如果他能更加努力一點, 是不是就能救下這個孩子了？

    可能就是因為這滿腔無法言說無法排解的懊悔與悲痛, 才讓森鷗外從退休狀態(tài)跑出來，去修理太宰治的尸體，去將一切謎題的答案告訴中原中也，并將那只尋死的小老虎撿回去開導(dǎo)。

    如果中島敦選擇了另一條路，他還會細心地將少年一直帶在身邊教導(dǎo)，直到他徹底從自己這里畢業(yè)。

    他們的未來，幾乎都被太宰治安排好了。

    甚至那個孩子最后跳樓之前還為了讓他的愧疚懊悔與傷心少一點，特意跟他說了那么一番話。

    什么這個病本來就是治不好的，和他們無關(guān)，就算他們再怎么努力也沒用，這就是“神明”從創(chuàng)造他的一開始就設(shè)定好了現(xiàn)在的死亡結(jié)局……這些不過都是用來安慰他們這些活下來的人的借口而已。

    雖然這確實是一個非常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也確實讓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沉默并露出了悲傷絕望的表情，但真的能接受這個理由徹底說服自己的人……幾乎沒有。

    中原中也異常憤怒與懊悔，憤怒于太宰那個混蛋竟然將這么重要的事情都瞞得死死的，那個家伙一開始就打算去死了然后將一切都拋下。懊悔自己為什么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如果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是不是就能阻止那個家伙了？他到底錯過了多少機會？他明明是距離太宰最近的人，明明他最有機會救下太宰……

    中島敦幾乎被絕望和悲傷擊潰，他無法理解為什么太宰先生那么好那么溫柔的人會遭遇真么多令人難過的事情，這個世界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他悲傷地想為什么自己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為什么一直認為太宰先生是神一樣的存在絕對不會有事？如果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一切其實并非是絕對的悲劇，不試試怎么知道呢？但是他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五條悟則是懊惱和迷茫多一點，他懊惱于太宰竟然連他都騙，甚至差點把太宰的尸體帶走。他迷茫于太宰竟然真的會死，迷茫地注視著整個世界和未來的一切，迷茫于自己為什么完全沒發(fā)現(xiàn)太宰的自殺計劃，迷茫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這件事畢竟是太宰治的秘密，如果不是中島敦、中原中也和五條悟的特殊，森鷗外甚至連他們兩個都不會告訴。

    不過，并不知道這個秘密的芥川銀、泉鏡花、夢野久作等人的震驚和悲痛也沒少到哪里去。

    芥川銀這個被太宰治從小撿回來培養(yǎng)的首領(lǐng)秘書自然不用說，她甚至辭去了首領(lǐng)秘書這個職位，因為現(xiàn)在真的無法好好工作。

    泉鏡花和夢野久作雖然還小，但或許正因為是小孩子，所以他們反而傷心哭得很直接，倒是讓人羨慕又心疼，被氣氛渲染得更加悲傷。

    尾崎紅葉和身為“林醫(yī)生”的森鷗外單獨聊了一會兒，兩人之間的氣氛是如出一轍的沉重和恍惚。

    他們都沒有想過太宰治會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lǐng)而且還沒有殺森鷗外，更沒有想到太宰治之后竟然這么快就死了。

    他還那么年輕，那么厲害，繼續(xù)下去毫無疑問會登上更高的王座由萬人敬仰畏懼，怎么就死在了22歲的那個黃昏呢？

    太突然了，太荒唐了，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但是無論其他人接不接受得了，無論他們怎么憤怒和悲痛，太宰治終究還是帶著他的秘密開心而又義無反顧地投身跳入了死亡的永恒懷抱。

    而他們剩下的人，則不知道要花費多長的時間才能習(xí)慣這個太宰治不存在的未來。

    也許永遠不會習(xí)慣。

    那個人的死，終究還是在太多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入骨的痕跡，大概終其一生都無法遺忘吧。

    *

    “唉……”家入硝子嘆氣，“那個，要怎么辦？”

    “唉……”夏油杰嘆氣，“不知道，但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讓這兩個畢業(yè)后就變成大忙人社畜的人現(xiàn)在聚集在高專內(nèi)嘆氣惆悵對視的，除了五條悟還能有誰？

    他們其實已經(jīng)提心吊膽了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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