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暉面向窗外，沒有再轉(zhuǎn)頭。車門關(guān)上，車窗也關(guān)了，過了足足十秒，他才喊了聲：“爸?！?/br>
    這次換成高風(fēng)熙很久不作回應(yīng)。

    高星曜笑著說：“爸，高暉在呢?！?/br>
    “嗯?！备唢L(fēng)熙這時才應(yīng)聲。

    車?yán)镒鴥蓪π值堋?/br>
    高風(fēng)熙和高豐樹，高星曜和高暉。

    高暉覺得，從名字的字?jǐn)?shù)來講，他也格格不入。

    車上全是其他三人的聊天。

    高暉像是聽進(jìn)去了，又像是沒聽見。

    半路，廣場絢麗的燈光把車內(nèi)照得清透。高暉突然坐直，卷起了右邊的袖子。

    高豐樹一邊看路，一邊聊天。

    高風(fēng)熙坐在副駕駛位，只要他向左一轉(zhuǎn)頭就能見到坐在后排左側(cè)的高暉。

    高星曜笑著說話。

    無人注意到高暉的動作，他又把袖子放下來了。他那個當(dāng)?shù)?，由始至終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燙了一個頭。

    他的叔叔很天真，說什么燙頭會被教訓(xùn)。特別天真。

    交通燈太慢，車子堵在直行道。

    高暉如坐針氈，只盼早點(diǎn)下車。

    對面車道倒是順暢，一輛的士車轉(zhuǎn)了過去。另一輛車還沒有接上來的空檔，高暉望見一個穿校服的男生蹲在便民回收站，似乎在捆綁紙皮。

    他正要看仔細(xì)，一輛車駛上來了。

    綠燈亮了十秒，轉(zhuǎn)為紅燈。車子向前了幾米，又停下來了。

    高風(fēng)熙問：“星曜，周末去釣魚嗎？”

    “好啊?！备咝顷仔Υ?。

    高暉聚精會神。在三四輛車的通行時間里，他認(rèn)出了那個男生是曾連喜。他說：“叔叔，我要下車?！?/br>
    高家兄弟和高星曜同時轉(zhuǎn)過頭去。

    高暉說：“我遇到同學(xué)。”

    “在哪呀？”高星曜問。

    高暉指指對面的少年。曾連喜真是他的幸運(yùn)兒，他想揍人的時候冒出一個王昊圓。他想離開這輛車，曾連喜又出現(xiàn)了。

    *

    一杯奶茶配薯片。

    高暉不知道曾連喜收拾完要往哪個方向走。他為了下車而下車。

    至于能不能見到曾連喜，都是次要的了。不是非見不可。

    他今天才算認(rèn)識曾連喜。以前知道班上有這號人，但名字和人對不上。

    高暉吃完一包薯片，喝完半杯奶茶，抬頭看見曾連喜從便利店門前經(jīng)過。他出去喊住了人，問：“宵夜？”

    夜風(fēng)并不清涼，曾連喜忙了一晚上，滿頭大汗。冰奶茶是一大誘惑，另外還有高暉燦爛的笑臉。他羨慕這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

    兩人坐在餐桌，面向玻璃窗。

    曾連喜難得先開口：“你住在這附近嗎？”

    “不是，偶然經(jīng)過這里。想吃宵夜就進(jìn)來了?！备邥熞Я艘?，啜起幾粒椰果，“真是巧?！?/br>
    “我出來散散步?！?/br>
    “嗯?！奔热辉B喜不愿意說出自己撿廢品的背景，高暉也不會強(qiáng)行揭穿。

    高暉來往的同學(xué)多是外向性格。曾連喜這樣寡言少語的，和高暉玩不到一個圈子。高暉隱約感覺，這個人總是小心翼翼?，F(xiàn)在捧起奶茶了，也抿著小小的一口。

    高暉說：“如果再遇到那群小流氓，一定別跟他們客氣，他們就是欺軟怕硬的渣滓。”

    “謝謝?！痹B喜的外地口音稍稍上揚(yáng)，并且發(fā)音比較重。

    高暉在腦內(nèi)搜尋了一輪，好不容易找到幾句和曾連喜有關(guān)的話題。那是開學(xué)后的幾天。一個同學(xué)說，曾連喜沒有參加班干競選，但以他的成績是沒問題的。

    高暉當(dāng)時問，誰是曾連喜。

    同學(xué)解釋是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

    高暉問：“你剛來南城？”

    “八月份來的?！?/br>
    “聽說你以前的成績很不錯?！?/br>
    “還好?！?/br>
    曾連喜太安靜了，要是遇到一群人聊天，幾乎沒人會注意到他。

    幸好高暉為人熱情，他伸出手?jǐn)堊≡B喜的肩，湊上去說：“說起來，鬼屋的老板讓我們?nèi)プ黾媛?，明天正好是星期六，想不想過去賺點(diǎn)小錢？”

    “明天我有事?！痹B喜惦記那個文件袋。

    “噢。”高星曜回了家，高暉不想待在家里。他得想想明天去哪里打發(fā)時間。思考的時候，他的手仍然搭在曾連喜的肩膀。

    曾連喜突然想起，曾經(jīng)被箍住脖子的窒息感。他輕輕地啜了一口奶茶，打了個噴嚏，身子一震。

    高暉抬起手。

    曾連喜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就在這個剎那，他發(fā)現(xiàn)高暉右手臂上有一條傷痕。皮膚裂開一道細(xì)長口子，滲出了血跡?？粗切聜?，至少放學(xué)時，曾連喜沒有見到這個傷口。

    他到收銀臺結(jié)賬買了東西，回來直接遞給了高暉。

    高暉愣了一下。

    曾連喜指了指他的右臂說：“貼一下吧，還有血?！?/br>
    高暉定定地看著曾連喜，表情凝固了似的。他再低頭瞥一眼自己的右臂，傷口藏在袖子下，他在車?yán)锕室饩砥鹦渥?，無人過問。要不是心細(xì)，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

    他接過創(chuàng)口貼，摩挲了幾下，輕輕地說：“一份別有深意的禮物。”

    “禮物？”

    “送來的不就是禮物嗎？”高暉撕開創(chuàng)口貼，將可愛的哆啦A夢貼在右臂上。他彎起眼笑，“說起來，你真是我的幸運(yùn)星。”

    幸運(yùn)星？曾連喜坐下了，正好看見奶茶杯上繪畫的滿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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