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若站在靠近柜臺一旁，神情平淡。

    丁筠蕎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左側(cè)，椅背朝前，雙手架在扶手上，一臉警惕地盯著面前的人。

    孟殷姝看了沈時若一眼，垂下了眸子，雙手握在一起，“時若，我想跟你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沈時若還沒出聲，丁筠蕎就耐不住了，騰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不是，你怎么還好意思來這兒？說什么話呢？又是那種裝可憐求人的話了吧？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孟殷姝緊緊地咬住了下嘴唇，圈出了白印，搖頭，“不是的?！?/br>
    丁筠蕎氣不過，拍了下柜臺，發(fā)出‘嘭’的一聲，憤慨，“不是你個毛線，你他媽的還真有臉?！?/br>
    孟殷姝眼眸顫動，睫毛抖揣，她只是固執(zhí)地仰起臉，再懇求地看向沈時若，“時若，就十分鐘，我說完就走了。”

    丁筠蕎正想再擠出點罵人的話語，卻聽到了沈時若開口，“蕎子，你先出去吧?！?/br>
    丁筠蕎剛要從喉嚨里滾出來的字眼頓時噎住了，她滯了一下，才不可置信地轉(zhuǎn)頭盯著沈時若，“老沈，你干啥呢，還有什么好跟這賤人說的？”

    沈時若沒看她，只是淡淡再重復(fù)一遍，“你先出去?！?/br>
    丁筠蕎咬了咬腮幫子rou，壓低嗓子說了一聲毛病，接著拉開了門，大步往外走，卻撞上了要往里進的原勍。

    原勍后退一步，讓開了路，“你要回去了么？”

    丁筠蕎嗯了兩聲。

    對方的聲音低啞，匿著火氣。原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就感覺這人正使性子呢。她剛拉了門把手，就被丁筠蕎喊住了，“那啥，原老師，你先等會兒再進去，里邊的人有事兒呢?！?/br>
    原勍手上動作一頓，朝里看了眼，只瞧到了沈時若冷淡沉默的側(cè)臉，對面站著的女孩兒一臉愧疚嬌弱。

    她放開了門把，退開步伐，沒忍住，問丁筠蕎，“里邊那人誰呢？”

    “她老相好呢！”丁筠蕎也是嘴上沒個把門，這會兒也正在氣頭上。她就納了悶，當時明明是孟殷姝這個小賤人害得沈時若沒法兒去參加完高考，還背了一身臭名，怎么就這會兒，沈時若還愿意一臉平靜地聽對方講話呢。要是她，早就兩個大嘴巴子下去了，煽得對方紅腫大鼻。

    原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兩秒，反應(yīng)過來了，脊背猛地抽直，“老相好？！”她瞪大眼眸，轉(zhuǎn)頭又盯了兩眼那個女孩，一臉不可置信，“那不是個女的嗎？”

    丁筠蕎蹲在廊道上，掀著衣領(lǐng)抖風(fēng)，“草，那就是個神經(jīng)病，不男不女。你知道不，咱老沈原先是個學(xué)習(xí)楷模，全市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成績，后來怎么淪落到這地步，還特么不是那個賤人害的?！?/br>
    她著實憋不住了，俞蓉衍向來不管別人感情上的事兒，所以跟這人她也沒法兒談這事。老沈平日里倒也不在乎別人是否知道她的性取向，眼前原勍知曉了，倒應(yīng)該也沒多大問題。

    丁筠蕎忍了忍，終于是兜不住，一吐嚕，嘴皮子開開合合，“當時，老沈是咱們學(xué)校里的頂尖人物，就是那種挺受歡迎的人，學(xué)習(xí)好綜合素質(zhì)也強。那會兒，孟殷姝是隔壁班的，家里窮得要命，她家當時就住在對面。”她說完，伸手指了指對面的餛飩店，“那會兒還是毛瓦房，孟殷姝她爸也是個酒鬼，動不動就打孩子。老沈打小就是幫忙照看著超市，孟殷姝常幫她酒鬼老爸買酒，都是賒賬，沒錢給，后來堆積成了上千塊?！?/br>
    原勍也蹲在一旁，認真地聽著。

    丁筠蕎語氣停了會兒，才又接著說，“孟殷姝這人就是心眼多，她就瞧著咱老沈面冷心暖，一來二去，就開始倒追咱們老沈。那手段啊，嘖嘖，你是不曉得。渾身被她老爸揍出青痕，大冬天的就穿著短袖晃在老沈面前，半夜出去幫人家刷碗打工，說是自個都舍不得吃晚飯，愣是愿意偷偷花錢打包夜宵帶給老沈?！彼嗔巳囝~角，“老沈架得住這種攻勢么？壓根就沒法兒架啊，時間一長，她就開始關(guān)照孟殷姝了?！?/br>
    原勍眉頭蹙著，安靜了一瞬。

    “再后來，這事兒被捅漏了，小地方閉塞得很，誰曉得這玩意。學(xué)校向來不允許早戀問題，更何況是這種另樣的，于是開始追究。孟殷姝自個進了校長辦公室，據(jù)說脫了半光，干嘛呢，給校長看身上的傷痕呢。慘吧著臉說是老沈威脅自己跟她好的，但凡有點掙扎就揍她?！倍◇奘w說到這里，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你說，這人惡不惡心？”

    原勍聽了，站了起來，“靠，我瞧著挺乖一人，怎么這幅德行？”

    丁筠蕎嘆了口氣，“當時老沈爸媽都各自外頭有人呢，誰也沒管她，更沒人給她定個理兒。這事差點捅到公安局，說是老沈有變態(tài)暴力傾向，剛好有個老教師給擋住了。那會兒正好高考第二天，老沈最后兩門直接沒去成。后來消失了四年，直到了前年才回來這個地兒?！?/br>
    原勍聽得心頭火噌噌起，這都是些什么破人什么破事啊。

    丁筠蕎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發(fā)，“所以你說，我剛看到這人，我能不生氣么？”

    原勍咬牙，“該，這人就是太賤了?！?/br>
    兩個人在外頭蹲了十來分鐘，超市的玻璃門才被推開了，孟殷姝慘白一張小臉出來了，眼圈有些冒紅。

    丁筠蕎走過她旁邊時，低頭‘呸’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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