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驚變
明亮的宮燈,照亮腳下的石板,照亮路邊的宮墻。 宮人們小心的,無聲的走在兩邊。朱允熥扶著朱元璋,慢慢朝奉天殿走去。 可能是勞作了一天,年老的皇帝有些累了,一路上也不說話,只是朱允熥說話的時候,滿臉慈祥的笑容,偶爾有些輕咳。 畢竟是老人了,這個時代的人六十歲就算是長壽。早年間,朱元璋征戰(zhàn)四方一身都是舊傷,現(xiàn)在人老了,多少有些心肺功能不足。 “皇爺爺慢點!”上臺階的時候,朱允熥小聲提醒。 “嗨,你爺爺又沒七老八十眼花耳聾,你攙啥!”朱元璋笑道,“咱是馬上的天子,一輩子打仗打出來的漢子,走路還讓你扶,成啥了?” 人老心不老,老也不服老。 朱允熥笑道,”孫兒這不是孝敬您老嗎?“ ”真孝順就好好讀書,好好練武,給爺爺,給你爹爭氣!“朱元璋踩著臺階笑道。 ”孫兒記住啦!“朱允熥笑道,”皇爺爺也要愛惜身體,別總覺得自己行,再行您也六十多了?!?/br> 要是別人這么說,朱元璋早就大怒讓人宰了??墒亲约簩O子嘴里說出來,既暖心又妥帖,更有種孩子長大了,知道照顧老人的欣慰。 ”放心吧,你爺爺硬朗著呢!“進寢宮的那一刻,朱元璋咧嘴笑道,”咱雖然老了,可是咱還舍不得死呢,咱還等著再看一代人,看你們這些臭小子成家立業(yè),生兒育女吶!“ ”孫兒呀,給您老生一百個重孫子!“ 朱允熥笑道,隨后對朱元璋身邊的宮人吩咐,”晚上都好好伺候,皇爺爺今天累了!“ ”奴婢們明白!“宮人們在太監(jiān)黃狗兒的帶領(lǐng)下,齊聲答應。 ”皇爺爺,孫兒告退了!“ ”走吧,回去早點睡,晚上別看書,對眼睛不好!“ 看著朱元璋慢慢進去,直到?jīng)]了身影,朱允熥慢慢轉(zhuǎn)身。 但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刻,忽然聽到里面?zhèn)鞒鰟×业目人?,還有太監(jiān)的驚呼。 ”陛下!陛下!“ ”咳!咳!“ 當下,朱允熥毫不猶豫直接轉(zhuǎn)身沖了進去。 來這個世界之后,盡管他心中有著諸多算計,可對于這個對他關(guān)愛有加的老人,心中始終存著真情實意,也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長輩。 “皇爺爺!”朱允熥驚呼,沖進朱元璋的寢宮。 龍床上,高大的老人不住咳嗽,嘴里吐出粘痰。而且,因為咳嗽,明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傳太醫(yī),快!”朱允熥吩咐一聲,不住的拍打朱元璋的后背。 “呃呃~~~呃呃~~~~”朱元璋的手抓住了朱允熥的手,不住的咳嗽,想說什么卻始終說不出來。 “皇爺爺,沒事的,沒事的,孫兒在,孫兒在!” 真情流露之下,朱允熥的淚水決堤而出。 現(xiàn)在是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不會這么早死,可是看著老人被疾病折磨的模樣,他還是心中很疼。 在朱允熥的拍打之下,朱元璋咳嗽聲慢慢小了起來。 這時,外面一陣嘈雜的腳步響起。 宮中常備的御醫(yī)滿頭大汗的進來,幾個人慌的手中的藥匣子都拿不穩(wěn)當。 “慌什么?”朱允熥怒斥,“你們是救人的,你們心慌了,能救好嗎?” “臣等該死!”幾個御醫(yī)滿頭冷汗。 御醫(yī)看著威風,其實稍有不慎就要掉腦袋。這位洪武皇帝又是個極愛遷怒于人的,當年太醫(yī)院許多御醫(yī)因為沒治好他的外甥李文忠,都被砍了腦袋。 現(xiàn)在,給年老的皇帝看病,還沒看他們就已經(jīng)先慌了,先怕了。 “皇爺爺只是小病,可能受了風寒才咳嗽,你們不必驚慌。”朱允熥繼續(xù)說道,“趕緊!” “臣斗膽,給陛下請脈!”一個御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手指搭上朱元璋的手腕。 “呃!”朱元璋長出一口氣,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老了,老了!” 這時,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 侍衛(wèi)來報,內(nèi)閣中留守的大臣紛紛到了殿外。中書舍人劉三吾帶頭的幾個中樞大臣,還有紫禁城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禁軍指揮使李景隆等武將。 “來這么快?” 朱允熥心中瞬間警覺,皇帝生病了,這些人是必須到場的,但是他們怎么來的這么快,而且和御醫(yī)腳前腳后。 看看殿外等著的大臣們,個個神色匆匆衣冠不整,似乎剛被人從值班房里喊出來。 “有人告訴了他們?可是皇爺爺剛才沒有說通知大臣,那到底是誰,告訴他們皇帝病重!” 一個御醫(yī)給朱元璋把脈,另外幾人查看皇帝的眼睛,舌苔。 朱允熥看看他們,把目光轉(zhuǎn)向?qū)媽m之后。所有的宮人都顫抖著,站在宮殿的角落里。 忽然,朱允熥的目光在一個人頭上定格。 朱元璋的貼身太監(jiān),黃狗兒頭上都是汗水,而且呼吸急促,顯然是跑了許久才回來。 可是值班御醫(yī)就在寢宮之外侍衛(wèi)房中,一墻之隔而已,用的著跑這么快? 這里雖然是朱元璋的寢宮,但他勤政不休,住在外廷而不是有女眷的后宮,情急之下就是喊一嗓子都聽到了,何必用跑? 再說,他一個皇帝的貼身總管,就算是想報信給別人,也用不著自己去。 這時,外面又響起幾聲驚呼。 “陛下怎樣了?” “我皇祖父如何?” 呂氏和淮王朱允炆也到了,他們是住在內(nèi)廷深宮之中,怎么也來的這么快。 看著黃狗兒頭上的冷汗,朱允熥似乎明白了。 這條閹狗是跑去給呂氏母子報信去了,又搶在他們之前跑回來。 看來,這宮里還真是暗中錯綜復雜呢! 他呂氏為了朱允炆,這些年還真是沒少下功夫,沒少收買人心。 想到此處,朱允熥的目光有些發(fā)冷。 據(jù)說,朱棣發(fā)動靖難的時候,打到了南京城下。 本來憑著應天雄偉的城墻完全可以等到勤王之師,是朱棣的內(nèi)應們打開了城門。除了李景隆這個二五仔之外,還有許多宮人。 而朱元璋和朱允炆都有一個特點,出名的對太監(jiān)不好! “陛下好些了嗎?“一個御醫(yī)跪著揉著朱元璋的xue位,小聲問道。 朱元璋嗯了一聲,閉著的眼睛睜開,睜開的霎那看到了朱允熥關(guān)切帶著淚痕的臉,他臉上的皺紋動動,嘴角也動動。似乎是想笑,可是最終沒有笑出來。 ”皇爺爺,孫兒在呢!“ 朱允熥拉住朱元璋的手,對方的手指也反握住他。 ”叫!“朱元璋含糊一聲說道。 朱允熥還沒說話,黃狗兒大聲道,”陛下有旨,諸臣功覲見!“ 看著那條閹狗,朱允熥心中冷笑。 皇爺爺身邊這個貼身太監(jiān),肯定不是和自己的一路的。 他是呂氏的人,他早就被買通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子們進來,紛紛在寢宮門外跪倒,從門口焦急的往里看著。 ”皇上!皇上!“李景隆滿臉是淚,手腳并用的爬進來,跪在那里當當?shù)目念^,”老爺子,您可別嚇唬我呀!“ 這也是個人精,知道在皇帝面前拼命的表現(xiàn)。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皇帝的兒孫。 ”老天爺,俺愿意用俺的壽命,換俺舅爺!“李景隆嘴里念叨著,說的都是淮地鄉(xiāng)音。 朱允熥注意到,朱元璋蒼白的臉上露出些笑意。 此刻,朱允熥心中一疼,這個老人一輩子都是為了家族而戰(zhàn)斗??墒悄切┩磔吥?,大概都是指望他給自己加官進爵榮華富貴。 忽然,一個人影倉皇的進來,也是滿臉淚水。 ”皇祖父,皇祖父您怎么了,您別嚇唬孫兒!“朱允炆跪在床邊,聲淚俱下。 而呂氏在門外,哭天抹淚。 ”過來!“這時候,氣息不穩(wěn)的朱元璋指向那些大臣們。 劉三吾等文臣跪著爬進來,跪在地上。 朱元璋想掙扎著坐起來,卻有些無力。 忽然,朱允熥感覺被他抓著的手生疼。 只見,朱元璋一只手拉著朱允熥,一只手顫抖著指著朱允熥。 ”他.......他........吳王.....為...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