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老子宰了你
奉旨進(jìn)宮,寧王朱權(quán),不得帶任何兵馬,只身一人。 此時,皇太孫朱允熥正在東宮之中,與中書舍人劉三吾下棋。 劉三吾也是當(dāng)朝名士,最擅下棋。可與朱允熥對局,一張老臉卻皺成了橘子皮。 無他,他們下的不是士大夫廢寢忘食的圍棋,而是市井小民最樂的象棋。 棋盤上,朱允熥的車炮前呼后擁,還有過河小卒在腹心搗亂,劉三吾已經(jīng)完全亂了分寸。 啪地一聲,朱允熥手起棋落。炮打劉三吾中門,吃掉了對方的老相,笑道,“將!” 劉三吾胡子抖抖,跳馬! 朱允熥笑笑,小兵往前一步,直接別在了馬腿上。 然后,笑著點點另外一側(cè)因為對方跳馬而活來的炮,笑道,“這個炮落下去,你就沒地方走啦!” “臣,不是殿下的對手,認(rèn)輸!”劉三吾拱手苦笑,“臣實在不擅此道!” “人家都說你劉三吾是國手!”朱允熥笑道。 劉三吾低頭道,“臣擅長的是下圍棋!” “嘖嘖,圍棋!我們老朱家及幾輩子加起來,都沒那個雅骨!”朱允熥從棋盤上起身,笑道,“還是象棋好,雙方列陣,擺明車馬你死我活!” “而圍棋,則是暗藏兇險,須盡心博弈!”劉三吾道。 “終不如一刀一槍來的快活!”朱允熥笑道,“圍棋是圍,象棋是殺。古往今來,再者圍棋是詭道,講究的是兵不血刃,謀劃為先。”說著,笑起來,“皇爺爺曾說過,一盤棋往那一坐就是一天,娘們唧唧算來算去,不痛快,不爽利!” 劉三吾也不爭辯,他不是沒和皇帝還有先太子下過象棋??赡莾晌唬际抢讌栵L(fēng)行,尤其是皇帝,大開大合之下攻勢讓人應(yīng)接不暇。 可眼前這位皇太孫,下象棋全是套路。以車馬為先,看似攻城掠地,實則小卒過河惡心你。然后出其不備,當(dāng)你以為他要和你兌子的時候,他去滿是后手。 皇太孫的棋,下得有些茍! 不過,他不敢明言,開口道,“今日殿下怎么有此雅興,召臣來下棋!” 朱允熥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沒事,這些日子累了,放松一下!” 劉三吾環(huán)視一周,殿中只有他們君臣二人,低聲道,“算算日子,寧王就要來京了!” “嗯!”朱允熥道,“料想就是今日!” “臣斗膽一問,寧王之事,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是保還是罰?”劉三吾問道。 朱允熥放下茶碗,笑道,“利弊如何,你來說說?” “若保,則善!若罰,則亂!”劉三吾道,“臣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藩王,還動不得!” 朱允熥沒有說話,眼神示意對方說下去。 “皇上說的話,就是咱大明祖宗家法!”劉三吾繼續(xù)道,“藩王封國,拱衛(wèi)京師。京師是樹干,而各藩王是枝葉,從此家國天下.........” “說正題!”朱允熥打斷,開口道,“為何動不得!” “權(quán)力一旦給出去,再收回來,就要見血!”劉三吾道,“皇上年老,怎能落下殺子的名聲!”說著,嘆口氣,繼續(xù)道,“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但........” “剩下的話不敢說了吧!”朱允熥笑道,“孤替你說,你是想說皇爺爺一輩子誰都不在乎,唯獨在家人身上拎不清是吧!” “臣死罪!” “哎!”朱允熥笑道,“古往今來,多少開國雄主最后晚景凄涼,子孫相殺,乃至父子相殘。我大明建國之后,一無皇子內(nèi)斗,二無父子相疑,雖是天家,但也有幾分百姓之家天倫之樂。” “歸根到底,我朱家的人太少了?;薁敔斊鸨?,朱家僅有皇爺爺一支男丁。等到略有所成,靖江王來尋,也不過兩個男丁。到如今,每個男丁都被皇爺爺愛如珍寶!” “倘若換做你,你能狠下心嗎?” 這時,王八恥忽然在殿門外輕聲說道,“殿下,寧王入宮了!” 朱允熥點點頭,王八恥再度出去。 劉三吾急道,“殿下,臣有一言!” “說來!” “若殿下想保寧王,切記不能太早出聲!”劉三吾開口道,“寧王幼時,臣教其讀書。其人性子倨傲,不懂進(jìn)退,愛遷怒于人,而不知醒身。此次入宮,必惹怒陛下?!?/br> “殿下若救,則需在緊要關(guān)頭,千鈞一發(fā)之際,唯此方能讓寧王心悅誠服,領(lǐng)您的情!” “當(dāng)年,先太子正是如此!” “有次,皇上惱怒秦王,欲親手杖責(zé)。宮人來報,皇上拿起棍棒,太子說知道了!” “皇上動手了,太子也只說知道了!” “等秦王被打得皮開rou綻之時,太子才出面!” 朱允熥笑道,“這事我知道,我爹不但去了,而且還哭著撲在秦王身上,對皇爺爺說。不教乃兄之過也,請父皇責(zé)罰于我,饒過二弟!” 劉三吾點頭,“正是如此!”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所求者,也不一樣!”朱允熥隨意的笑笑,“來,再來一局!”說著,開始麻利的擺著象棋。 頓時,劉三吾老臉又皺成一團(tuán)。 ~~~ 寧王朱權(quán)在路上說得豪氣,可進(jìn)宮之后卻心中忐忑。 宮殿中空無一人,只有他一人站在老爺子御桌之前。桌上,擺著幾份卷宗一樣的東西。他放眼看去,赫然寫著查寧王商人卷! 心中砰砰亂跳,偷偷看看左右,想伸手去拿,終究沒敢。 忽然,側(cè)殿中傳來輕微的腳步。 寧王轉(zhuǎn)動眼簾,只見視線中出現(xiàn)一雙趿拉的布鞋,感謝跪下。 “兒臣參見父皇!”寧王大禮拜道,“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背著手,慢慢的站住,玩味的看著寧王。既不叫他起來,也不不說話。 瞬間,寧王后背滿是冷汗,大聲道,“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眉毛動動,隨便在一張凳子上坐下,對桌子上努努嘴,“自己去看!” “兒臣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看!” 寧王被喊的一哆嗦,顫顫巍巍的拿過卷宗,剛看了幾眼,渾身都被冷汗?jié)裢浮?/br> “王在大寧,私下與胡人販賣朝廷嚴(yán)禁之物。只這幾個商人,每年所賣糖茶皆在萬斤以上。所獲之牛馬,賣與內(nèi)地。又與許多地方官,暗通款曲。” “另,尚有牛馬皮毛,金沙寶石等物,涉及楚,蜀,湘等藩王。諸藩王往來頻繁,常通私信。甚至有內(nèi)藩錦綢等物,一律交與寧王,換取戰(zhàn)馬,再運往內(nèi)地發(fā)賣!” 看著,寧王的手都哆嗦起來。 上面所寫的,都是真的。 雖說是要錢養(yǎng)兵,但他為人張揚,唯恐在兄弟中落下面子,所以常年和諸王有大筆的金銀人情來往,為的就是要別人說一聲,好寧王! “父皇,兒臣有罪!”寧王一下想起幕僚的話,哭道,“兒臣愚昧,犯下過錯,請父皇責(zé)罰!” “罰你?”老爺子冷笑,“咱讓你當(dāng)大明的塞王,是讓你鎮(zhèn)守邊關(guān),為國效力。而你,私下里做這些事,還有藩王的樣子嗎?” “你販賣私鹽也就罷了,還賣這些違禁品給那些韃子,你是生怕他們喘不過氣來,不能再南下牧馬是嗎?” “你自己賣也就算了,還在你兄弟們那邊顯擺,讓他們也動了歪心思,你居心何在?” “父皇.........”寧王分辨道,“兒臣也有難處,大寧地處貧瘠.........” 大驚之下,寧王忘了幕僚再三交代的話。 果然,老爺子大怒,“畜生,還敢狡辯!”說著,突然起身,走向御案。 兒子混賬老爺子能忍! 兒子驕奢yin逸老爺子也能忍! 甚至暴虐老爺子都能忍! 但是,這句來往頻繁不能忍! 藩王們往來頻繁,皇帝怎么想?他這話皇帝不想,下一個皇帝呢? 寧王,這是把他的兄弟們往溝里帶,要他的大孫,未來的大明皇帝,忍無可忍! “不是兒臣狡辯,實在是.........” 突然,寧王說不下去了,表情驚駭欲絕。 老爺子一把抓起御案的戰(zhàn)刀,噌的一聲抽出來。 怒道,“老子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