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暮年(1)
“本王親自出迎!” 聽說皇太孫派遣的天使到來,晉王朱棡忙整理下衣冠,欲出外親迎。 身形剛動,見到跪在地上的燕王父子,神色微微有些松動。 “老四,有些話,還是要你當(dāng)面和東宮親自說。你和我沒甚用,而且我心里,也實在不想寬容你!”說著,看看朱高熾,“哎,你家老大,倒是個好孩子!” 說完,出門兒去。 “爹!起來吧!”朱高熾扶起朱棣,并幫著他掃掃膝蓋上的塵土。 “你爹我一輩子沒求過人,這下卻把所有的臉面都丟盡了!”朱棣苦笑道。 朱高熾看著自己的父親,“從小爹便教導(dǎo)兒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味的走到底,不是骨頭硬而是莽夫,唯有識時務(wù),才是大丈夫!” 朱棣看了兒子半晌,咧嘴一笑,“對,我兒說的對!是你爹想左了!”說著,微微側(cè)頭看看外面,聽聽外面的腳步,“走,回去喝酒去,這天喝幾杯才好!” 爺倆相互攙扶著,從另一側(cè)朝外走。 “老大,第一次殺人,你怕不怕?”朱棣問道。 “當(dāng)時不怕,現(xiàn)在覺得心里惡心,心跳得厲害!” “和尚一身近身短打的功夫,三兩個人近不得甚,沒想到最后折在你的手里。” “兒子雖然胖,但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呀!也是從小練武的!再說出其不意,他怎么也想不到兒子敢殺他!” “人家跟你爹主仆一場,還是好生收斂了吧!” 爺倆絮絮叨叨的,漸行漸遠(yuǎn)。 ~~~~ 咯咯咯咯! 朱允熥派來的使者,凍得跟風(fēng)中的鵪鶉似的,整個人都蜷縮在厚厚的貂皮大氅之中。眼睫毛上,眉毛上,鼻孔上都掛著白色的冰霜,上唇和鼻子之間,還有著黃澄澄兩條凍住的鼻涕。 “下官見過王爺!”解縉感覺手腳都不是自己的,連說話都好似不是從他口中發(fā)出來一般。 晉王朱棡看看狼狽的解縉,“這.......怎么凍成這樣?” “冷啊!”解縉嗓子沙啞,“剛到北地,下官還有些心思欣賞北國風(fēng)光,可走了幾天之后,下官.......下官什么心思都沒了,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冷!”說著,頓了頓,“太他媽冷!” “哈哈哈!”朱棡爽朗的笑起來,“習(xí)慣就好,你是南人,不適應(yīng)北方的寒風(fēng)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再呆些年,你就?xí)慣了!” 頓時,解縉腦袋搖成撥浪鼓。 “來來,里面請,暖和暖和!”朱棡把人往軍帳里面請。 剛一進來解縉眼睛一亮,三兩步走到火爐邊,直接蹲下伸出手烤火,臉上滿是滿足和陶醉的神色。 “來人,給解翰林上奶.......子!” 晉王朱棡爽朗的說道,不過話音剛落他臉色馬上有些詭異,快步走到剛才他坐著的椅子邊,不動聲色色的,悄悄把椅子邊那顆人頭,嗖的踢到角落去。 解縉此時正在烤火,根本沒注意到。聽聞朱棡給他上奶zi,臉色忽然變得十分詫異。 “這個.........王爺,下官頂風(fēng)冒雪前來,是待了東宮的口諭,正事未做之前,如何能荒唐行事,奶..........” 說著,他說不下去了。 他誤會了,晉王朱棡所說的奶zi,不是他以為的奶zi。 而是,北地胡人常用的奶茶。 “常常,雖然粗鄙些,但最是暖身解乏!”朱棡親手給解縉端了過去,“這是羊奶,方子是以前大都城中韃子皇帝用的。聽說呀,他們以前專門用人的,他們宮里養(yǎng)著幾百號健壯的奶媽子,專門給皇子皇孫用?!?/br> “多謝王爺!”解縉捧在手里,感受著瓷器上傳來的溫度,愜意的長出一口氣。 “殿下那邊,有何旨意?”朱棡小聲問道。 “你說的事殿下都知道了!”解縉也小聲的回道,“殿下說,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殿下知道您性如烈火,眼里不揉沙子。但還是讓下官和您說,收拾他不在一時,如今北疆還有用到他的地方,貿(mào)然動手是能大快人心,但若弄得北平遼東,連番振動,軍旅元氣大傷未免得不償失!” “殿下還說,這可不是殺一人,關(guān)一人那么簡單,涉及到數(shù)萬兵馬數(shù)千軍官將校的調(diào)配,若是cao之過急,反而損了自家的筋骨!” 朱棡點點頭,“還是殿下思慮的周到些!只是,不給他個教訓(xùn),終究難處心里的惡氣!” 解縉看看左右,見帳篷之中只有他們二人,繼續(xù)低聲道,“王爺不必多想,殿下讓下官跟您說,其實那人如何處置,老皇爺那已經(jīng)有了安排?” “恩?”朱棡頓時錯愕,“父皇都知道了?” “王爺,皇爺是何等人,想知道啥能不知道?”解縉笑笑,輕輕開口,“皇爺在樸總管那有份秘詔,就是關(guān)于以后如何處置......” “知道了!”晉王朱棡嘆氣,“父皇明鑒萬里!”說著,笑起來,“殿下胸有成竹,本王也就放心了!” “猴子還能逃出如來佛的掌心?”解縉也笑了起來。 他千里迢迢而來,就是因為東宮那邊擔(dān)心,晉王朱棡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一怒之下就在邊疆鬧出什么事來。如今大軍在外,征戰(zhàn)未修,若是鬧出什么亂子來,不可收拾。 那人,可不是束手就擒之人,更不是心悅誠服之輩。 朱棡又追問,“父皇近日來身子如何?” “嗯.......”解縉沉吟一番,“這正是殿下讓下官來的另一個原因?!?/br> “父皇怎么了?”朱棡大急道。 “前些日子,老皇爺夢里魘著了,半夜說有人要殺他,差點抽劍殺人。緊接著幾天都睡不著,說夢著了故皇后太子等人。” “有時候即便是睡了,也夢里說胡話,說的都是當(dāng)年在淮西起兵時的舊事!” “皇太孫擔(dān)心皇爺?shù)纳眢w,親自搬到皇爺身邊住?!?/br> 說著,解縉嘆口氣,“您是沒見著,短短時日之內(nèi),皇太孫已經(jīng)熬得不成樣子了!” “那父皇到底如何了?”朱棡急得不行。 “太醫(yī)院十二個時辰看著,開了些安神醒腦的藥,下官出發(fā)的時候,總算能安穩(wěn)的睡了!”解縉說道,“不過老皇爺?shù)钠庠桨l(fā)暴躁了,現(xiàn)在除了皇太孫和小吳王之外,沒幾個人能近身的!” 朱棡聽了,臉上滿是惆悵,長長的嘆氣久久不語。 “解翰林,您給本王交個底,父皇的身子..........” “這不是人臣能說的!”解縉開口道,“但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幾年皇爺連番重病,有些事也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