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事,國事(1)
何廣義當真是滾進來的。 方才他急急忙忙奔到大殿門前,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見一個平日有些面熟的小公公,被幾個侍衛(wèi)堵著嘴,拉到了別處。 他剛進殿,就見王八恥也被人托著,面如死灰的遠去。 “萬歲爺,定然是在火頭上!” 別看他平日沉默寡言,但他也是心思通透之人。 朱允熥一聲讓他滾進來,何廣義真的是連滾帶爬進殿。 “臣,叩見皇上!” 朱允熥依舊靠窗,翹著二郎腿坐著,見何廣義神色狼狽的滾進來,招招手,“你來!” 何廣義余光看見李景隆夫子,做得跟木頭樁子似的,心中奇怪,可此刻也顧不得多想。跪著前行,一步一步。 “今兒出門沒看黃歷?”此刻的李景隆心中,懊惱得要死,“怎么就這個時候來見皇上了呢?先是坑了老王一把不說,這功夫又要看著何廣義的窘態(tài)!” “兩個皇上的身邊人,眨眼的功夫都讓自己在不覺之間給得罪死了!” 何廣義跪行到朱允熥腳邊,惶恐的叩首,“萬歲爺!” 朱允熥隨手從身側(cè)拿起一份奏折,都是方才景清所說之事,“自己看!”說完,呼啦一下直接仍在了何廣義的臉上,繼續(xù)道,“zj各地的錦衣衛(wèi),都是瞎子?聾子?你這個錦衣衛(wèi)的當家人,怎么當?shù)募?,怎么帶的人??/br> 何廣義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越是越是心驚。 “這群混蛋!”他心里恨死了當?shù)啬切╁\衣衛(wèi),這上面的種種事情都在錦衣衛(wèi)監(jiān)督范圍之內(nèi),錦衣衛(wèi)能不知道呢? 定然要知道,恐怕還要知道的深些!因為無論是科稅提舉司還是海關(guān)衙門那邊,都有錦衣衛(wèi)的人。 之所以沒報,定然是,定然是收黑錢收到忘了本! 于此同時,他腦中也在飛快地運轉(zhuǎn)。既然這些地方上豪門官紳的手段傳到了萬歲爺?shù)难壑?,下一步定然是要狠狠收拾他們的?/br> “臣治下不嚴,有負皇恩!”何廣義叩首道,“但臣請萬歲爺給臣個機會,讓人徹查!” 他跟在朱允熥身邊多年,也算多少了解些朱允熥的脾氣。手下人犯錯不算什么,只要不離譜,罵過罰過就算揭過。最主要的是,犯錯的人,要懂得知錯改錯,要知道錯在哪里。 “臣這就去zj!”何廣義繼續(xù)說道,“嚴查不殆!” “好,你去!”朱允熥開口道,“你去zj,先查錦衣衛(wèi)之中的囊蟲,然后配合鐵鉉和景清,在那邊唱一出好戲!明白嗎?” “臣即刻動身!”何廣義再叩首。 “完!zj官場的人,倒霉大了!” 李景隆在旁,心中飛快的盤算。 萬歲爺發(fā)火的事,肯定和景清說的有關(guān)系,然后又牽扯上錦衣衛(wèi)辦事不利。又讓何廣義親自去那邊,還要配合老鐵那黑面神。 這事,估計著小不了。 旁人都覺得新君整日和和和氣氣的,是個賢德仁厚的主兒??衫罹奥】吹煤芡ㄍ?,如今的萬歲爺就是老爺子和先太子爺?shù)慕Y(jié)合體,平日里小本本記著各種東西,關(guān)鍵時刻就拿出來要人的命。 “家里在那邊,沒生意吧?沒認識的人吧?”同時,李景隆也趕緊在心里過篩子,把腦子中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過一遍。 “朕再說一次,沒那么多耐性給你一而再的犯錯。錦衣衛(wèi)是天子親軍耳目,你若干不好,朕就換人。你們錦衣衛(wèi)都干不好,朕就換了錦衣衛(wèi)!”朱允熥的話擲地有聲。 何廣義滿頭冷汗,話都說不出來。 “去吧!”朱允熥又看了一眼,“別辜負了朕!” “臣告退!”何廣義叩首,緩緩的跪著退了出去。 ~~~ 殿中有些安靜,李家父子坐在那根本不敢出聲,連頭都不敢抬。 朱允熥站起身,推開窗戶,但還是覺得渾身燥熱。 “這才幾月,就這么熱!”他輕聲說了一句,其實不是溫度熱,而是他心中有氣,悶得熱。 聞言,李景隆抬頭,笑道,“宮里頭用的都是琉璃瓦,夏天時候是比外頭熱了點。” “朕不怕冷,最是煩這燥熱!”朱允熥又開口說道,說到此處,忽然微微嘆氣,“這紫禁城也就看著好看罷了,住的不愜意,呆的讓人煩悶!” 李景隆想想,趕緊笑道,“臣說句不當?shù)脑?,皇上這是日理萬機,每日被軍國大事煩擾,心中有了心火!” 朱允熥回頭看看他,“你曹國公改行老中醫(yī)了?” “皇上別不信,您登基以來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每日絲毫不得閑,埋首浩瀚國事之中,半點自由都沒有。說實在的,臣看了都心疼!” 朱允熥笑笑沒說話,坐下去繼續(xù)聽著。 “臣雖愚鈍,但也知勞逸結(jié)合?;噬嫌鶚O天下,如此勞累,臣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李景隆笑著說道。 “勞逸結(jié)合!朕也知道,可逸從何來?”朱允熥笑問。 “臣在城外有處莊子,靠山臨水,端得是難得的避暑圣地。而且既幽又雅,皇上若是累了,乏了。不如賞臣個臉面,去臣莊子上坐坐!”李景隆繼續(xù)笑道,“莊子上吃用雖不如宮里,可都是莊子上的農(nóng)戶自己種的,勝在個新鮮!” “打獵垂釣,讀書賞花,世外桃源悠然自得!” “行啦行啦!”朱允熥笑道,“說得再好朕也不去,你家的莊子你好好享受就是,朕去了算怎么回事?” “其實臣心中一直有一事壓著,今日正好皇上和臣說到這兒了,臣不吐不快!”李景隆上前幾步,俯首說道。 朱允熥喝口茶,“你說來聽聽!” “皇上登基是普天同慶的大事,但皇上愛惜民力,不愿意鋪張,所以一切如舊。太上皇頤養(yǎng)天年,也應該熱鬧一番,可他老人家更是不愿意聲張,就住在御花園邊上,每日弄著一畝三分地!” “按理說我大明如今國力強盛,不在乎這點花費??蓛晌蝗f歲愛民之心,古之少有。勤儉之德,更是曠古爍今!” 朱允熥閉著眼,聽著對方的馬屁,微微點頭,“你繼續(xù)說!” 而一旁的李琪卻不解的看著自己的老子,“不是說心里有事要和皇上說嗎?你說了這么多,也沒見一個字在正事上呀?” “萬歲爺如此賢德,是天下臣民的福分,可臣看在心里,心疼呀!” 李景隆話音一轉(zhuǎn),“這紫禁城,自打建好以來就沒修葺過。臣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看著好看,住著還沒臣的家里舒服!” “歷朝歷代哪位君王登基之后,不是大修宮室?這是皇家的臉面,可萬歲爺您,寧可委屈自己!您瞧瞧這天,才初夏您就這么熱。等三伏天的時候,您得受多大罪?” “還有太上皇他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該是安享的時候了!” “可是呢,他老人家就住那個年久失修的宮室,種那一畝三分地。” “這.....臣作為臣子,心里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