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命案(下)
“這小子,不但沒他爹激靈,還一點(diǎn)眼力見都沒有呀!” 朱允熥心中腹誹,連連搖頭。 李琪見萬歲爺臉色不善,壯著膽子問道,“您,有吩咐?” “給錢!”朱允熥沒好氣的說道。 李琪更懵了,“什么錢?” “茶錢,點(diǎn)心錢?”朱允熥鼻子都快氣歪了,就沒見過這么笨的。 “小的...給?”李琪試探著繼續(xù)問。 “嗯!”朱允熥哼了一聲,點(diǎn)頭。 李琪撓撓腦袋,眨著眼睛,“小的,出門從來不帶錢呀!” 是了,這年月的大家子弟,出門就沒有帶錢的。無論去哪里吃喝玩樂,嘴一抹,旁邊就有小廝給錢。什么是爺們的做派,爺不能談錢,談錢丟人。 “我出門也不帶錢!”朱允熥氣得不行。 這要是李景隆在這,哪用這么多口舌,就舒服的坐下,李景隆全包了。 隨后,李琪目光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老爺子。 老爺子一攤手笑道,“咱都好幾十年沒帶過錢了!” 李琪也沒笨到家,這時候也反應(yīng)過味兒來,忙從腰帶上頭,解下纏繞金絲的香囊,遞給老板娘,“用找個給,成嗎?” 老板娘都傻了,這些年穿著打扮明顯是不差錢的,非富即貴,可對方卻沒人給錢也是事實(shí)。現(xiàn)在還拿出一個,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香囊。 她在秦淮河邊上做生意,自然知道這東西的價值,連連擺手不敢要。 “這來!”梅良心一只手扶著六斤,一只手從懷里掏出兩塊銀元,抬著臉道,“夠不夠!” 兩塊銀元?真是大方! 老板娘連忙接過,“夠,夠!”說著,召喚后面灶上燒水的木訥漢子,“六子,趕緊去旁邊蘭心齋買點(diǎn)心去!”說著,又對老爺子等人笑道,“各位客觀,蘭心齋的點(diǎn)心,秦淮河最有名!” “記著!”梅良心說道,“我們老爺子不得意齁甜的,但要軟和。我們小少爺,這幾天積食了,帶芝麻堅(jiān)果的不要!” “曉得了曉得了!”那漢子捧著銀元,飛快的去了。 朱允熥又看看好像做錯事的李琪,低聲道,“你爹跟沒跟你說,要有眼力見!” “說了!”李琪低著頭,雙手不知往哪放。 “回頭你把這事跟你爹說說,你看他咋說!”朱允熥笑笑。 “估計(jì)!”李琪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估計(jì)小人要挨揍!” 還行,沒笨到家! 朱允熥心中暗笑。 ~~~ 所謂涼茶不是后世那種冰鎮(zhèn)的什么多寶,而是中草藥熬成的,有些溫?zé)帷?/br> 入口是溫的,但進(jìn)了肚子片刻之后,心里就好像長草一樣舒服,什么熱氣都吹一邊去了。 老板娘拎著銅壺,挨個人身邊倒茶。 攤子小,人有些多,坐的有些擁擠,老爺子坐著很是不自在,來回的變幻姿勢。 到老爺子身邊時,老板娘笑道,“老哥哥,您別動,奴給您倒茶,可別碰著灑了!” 聞言,老爺子笑笑,“不動怎么行,不動不舒服!”說著,換條腿翹著,“這坐著窄,不動難受!” 老板娘笑道,“就這么大點(diǎn)地方,再怎么動,也是窄呀!” “不一樣!”老爺子笑道,“動一動,就松快,沒那么窄了!” 忽然,老伴娘好似明白了什么,臉色通紅。 “嘿嘿!”老爺子壞笑兩聲,看著老板娘,美美的喝著涼茶。 “嗯!”朱允熥有些尷尬的咳嗽一聲,目光看向別處,感覺臉上有些發(fā)燙。 老爺子手捧涼茶,布鞋在腳尖上晃蕩,目光依舊看著老板娘。 朱允熥忽然發(fā)現(xiàn),老爺子的審美,似乎有些和常人不同。 世人都喜歡婀娜多姿的女子,但老爺子卻似乎有些偏向于尋常民間,豐腴一些的潑辣女子。 “大妹子,咱問你!”老爺子的目光,看的老板娘手腳都不利索了,開口道,“方才你喊的那個六子,是你爺們!” 老板娘撩下頭發(fā),“老哥哥可看錯眼了,那是奴的堂弟!”說著,繼續(xù)笑道,“他家就住旁邊,你別看他木訥,可卻是個勤快人。下半晌幫著奴家照應(yīng)這攤子,晚上當(dāng)腳力,雖說都是不入流的活計(jì),可每日也都能賺來現(xiàn)錢,養(yǎng)家糊口!” 所謂腳力,就是人形出租車。 有力氣的漢子蹲在秦淮河邊上,那些喝醉了走不得路的公子哥,富商,就讓他們背著走到家里,遇上手面闊的主顧,一次的打賞就夠吃十天半個月的。 “年景好,有力氣就能掙著錢!”老爺子笑著點(diǎn)頭。 “那可多虧了洪武爺!”老板娘又笑道,“沒有他老人家,哪有這太平盛世!” 頓時,老爺子眉開眼笑,隨即卻道,“洪武爺是老黃歷了,如今是新皇上登基!” “沒有洪武爺,哪有新皇上!”老板娘笑道。 “這話對!”老爺子一拍大腿。 “咦!”這時,老板娘疑惑的朝遠(yuǎn)處張望,“六子買個點(diǎn)心,怎么還不回來呢?” “不急!”老爺子笑道。 ~~~ 就這么著,買點(diǎn)心的六子,去了半炷香的時間,大伙茶都快喝完了,也不見人回來。 老板娘越發(fā)急躁,不住的朝遠(yuǎn)處張望。 忽然,前頭一個人慌張的跑來,嘴里瘋狂的大喊,“不好啦,殺人啦!” 話音落下,一個面色慘白的老婦,氣喘吁吁的跑來,“買茶的,你堂弟,殺人啦!” “啊!”老板娘一聲驚呼。 霎那間,呼啦一下。 老爺子和朱允熥身邊的侍衛(wèi)們,馬上圍在了周圍了,手握住了衣襟下藏著的兵刃上。 “嬸子,您說清楚?”老板娘身子慌得都抖,“您是不是看錯了,奴堂弟是去買點(diǎn)心了,怎么會殺人呢!” “我看得真真的,你堂弟拎著一把菜刀,追著他婆娘從屋里出來,就在那邊接口,兩刀脖子剁了一半兒!”那老婦喊道。 “天!”老伴娘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軟倒。 老爺子手疾眼快,直接把老板娘扶住。 這時,遠(yuǎn)處跟開鍋了似的,不住的有人吶喊奔跑。 “殺人了!殺人啦!” “六子殺人啦!” “快報(bào)官?。 ?/br> 朱允熥輕輕推開身前的侍衛(wèi),看著遠(yuǎn)處,“走,過去看看!” 老爺子把昏著的老板娘放在一邊,囑咐梅良心,“咱乖孫看好,咱去前頭看看!” 一行人,來到事發(fā)的街口。 剛才茶水?dāng)傋由夏莻€憨厚木訥的漢子,跟狼一樣雙眼通紅的蹲在地上,手中的刀,鮮血不住滴落。 他身前,一個面容已經(jīng)分辨不出來的女子,沒有生息的躺著。 “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給咱來這個?”六子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手中的菜刀,依舊不住的砍落。 “我弄死你!我弄死你!” 他一邊砍一邊喊,瘋了一樣。 “萬歲爺,別在往前了!”李琪擋在朱允熥面前,低聲開口。 “六子!”因?yàn)樾[,此時周圍已經(jīng)全是看熱鬧的人。 人群中,一個老頭喊道,“都死了,別砍了,因?yàn)樯堆??你這孩子,這可是人命呀!” “死!死!死!”六子依舊瘋狂的砍著。 “別砍了,那可你婆娘!”有認(rèn)識的街坊,繼續(xù)喊著。 “她不是我婆娘!”六子瘋了似的紅眼大喊。 不遠(yuǎn)處,一陣腳步疾馳而來。 幾個戴著枷鎖,佩戴腰刀的巡街士卒奔來。 “住手?百日行兇,眼里沒有王法嗎?”領(lǐng)隊(duì)的喊道。 “王法?”六子揮舞菜刀,瘋狂的吶喊,“老子現(xiàn)在還怕王法嗎?”說著,又是一刀。 噗嗤一聲,他死去的婆娘,當(dāng)場腦漿迸裂。 “拿下!”巡街士卒領(lǐng)隊(duì)下令,士卒們一擁而上。 先是水火棍子直接敲翻了六子,然后枷鎖直接纏在了他的脖頸上。 人群中,老爺子瞇著眼睛,“大孫!” “孫兒在!” “這人剛才還好端端的,怎么一會的功夫就把媳婦給殺了?怕是有隱情!” “孫兒這就傳話給應(yīng)天府!” “先別,咱們?nèi)?yīng)天府聽聽堂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