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朝堂(2)
“來,幫咱把這蘿卜葉子,梅干菜攤攤,曬上!” 永安宮邊的空地上,帶著草帽在太陽下彎腰忙活的老爺子,見了朱允熥直接開口說道,“龍袍脫了,那就不是干活的衣裳!” “皇爺爺,別累著了!” 朱允熥笑著,在樸不成的伺候下,脫了龍袍,挽起袖子,蹲在老爺子身邊。 空地上撲了竹蓋簾,蓋簾上是還帶著幾分水汽的干菜,抓一把還有些濕潤。 朱允熥小心的把那些蘿卜葉子翻面攤開,繼續(xù)笑道,“您腰不好,總蹲著可不成!” “閑著更不成!沒聽說誰干活累死的!”老爺子低著頭,仔細(xì)的鋪著手里的干菜,神情專注,眼神輕柔。 “咱小時(shí)候,日子還過得去那幾年。你太奶都是早早的就把這些干菜準(zhǔn)備好,等到了冬天快過年的時(shí)候,拿出來燉一燉,或是拌雜面面條,可香著哩!” 說著,老爺子忽然嘆口氣,“你祖母活著時(shí)候,也是如此。咱曬出來的,就是沒他們曬得好!” 隨即,他忽然瞥見朱允熥,直接把干菜撒了一堆,然后用手抓開,怒道,“干啥呢?這么毛楞!這是細(xì)活,得抖摟開再曬!” 說著,又怒道,“滾滾滾,啥都指望不上你!” 就這時(shí),六斤甩著小短腿,從遠(yuǎn)處飛奔而來。 “老祖,老祖!” 老爺子抬頭,滿臉都是笑,“哎咱的心尖尖來啦!” 說著,張開雙臂,一把將飛奔而來的六斤抱在懷里。 “大熱天的跑啥,看你滿腦子都是汗!” 六斤咧嘴一笑,馬上又對朱允熥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朱允熥嚴(yán)父一般的點(diǎn)點(diǎn)頭,“今日功課可做了?” “回父皇!寫了二十個(gè)大字,讀了三篇書!”六斤低聲道。 “不可懈?。 敝煸薀赘嬲]道。 “干啥呢?”老爺子又不滿了,瞪著朱允熥,“娃兒一頭汗,你不說讓人給端水來,還訓(xùn)上了?要訓(xùn)別在咱面前訓(xùn)!”說著,轉(zhuǎn)頭對六斤,又是一副笑臉,“有咱在,不用怕他!” 六斤咯咯的笑兩聲,好奇的看著地上的干菜,“老祖,這是啥呀?” “這是干菜!”老爺子笑道,“你知道干菜是做啥的不?” 六斤歪著腦袋想想,“嗯,是喂牲口的嗎?教書的學(xué)士說了,人吃糧,牲口吃干草菜葉........” “住口!”朱允熥大怒。 “你住口!”老爺子橫他一眼,看看六斤,忽然笑道,“咱乖孫的說的沒錯(cuò),這玩意不就是富人家喂牲口的嗎?”說著,忽然在六斤下面掏一把,“給老祖掏個(gè)雞兒!” “哈哈哈!!”六斤笑著躲避。 “去,帶咱乖孫去涼快地方發(fā)發(fā)汗!”老爺子笑著對樸不成吩咐。 笑著看六斤走遠(yuǎn),老爺子的笑容消失不見,回頭瞥了一眼朱允熥,“那事,你打算咋辦?” “老爺子這么快就知道了?” 朱允熥以為老爺子的說的正是z地發(fā)生的案子,正色道,“該殺就殺,不手軟!” 豈料,老爺子卻笑罵道,“你自己親叔叔,你要?dú)ⅲ吭圻€活著呢!你就殺?” “您是說四叔啊?”朱允熥反應(yīng)過來,笑道,“孫兒還以為您說的是z地的案子呢?” “那事咱知道,你自己處理就是了!”老爺子笑道,“咱都下來了,那些軍國大事,說不過問就是不過問。咱這太上皇,當(dāng)擺設(shè)就成。若是咱再指手畫腳的,那你這皇上,當(dāng)?shù)纳段秲海俊?/br> 朱允熥扶著老爺子在陰涼處坐下,“四叔來京,一切按照國禮。該賜宴賜宴,該賞什么賞什么!”說著,頓了頓,笑道,“當(dāng)然,該敲打的地方,孫兒也要敲打!” “哎,咱是不想讓他來的,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來不來的,呵呵!也就那么回事!”老爺子笑笑,“他若想見咱,你告訴他不必了,咱就不見了!” 這話,倒是出乎朱允熥的意料。 “不見他,看他自己能不能猜透吧!”老爺子說著,柔和的目光看向朱允熥。 不見,看似不合情理。 實(shí)則,是種保全。 倘若見了,還父慈子孝,反而不好。那樣的話,燕王朱棣或心有別想,朱允熥也不痛快。 “皇爺爺多慮了!”朱允熥笑道,“進(jìn)京就是敘敘情而已!” “咱還沒死呢,你別糊弄鬼!”老爺子笑罵一聲閉上眼,“忙去吧!你事多!” “登基第一年,z地不消停,你四叔來京,馬上又是殿試,夠你連軸轉(zhuǎn)了!” ~~~~ 奉天殿的小朝會(huì)剛散去,z地的案子就傳遍了京城官場。 有人暗中觀望,有人暗中思量,也有人心中忐忑。尤其是z地出身的官員,還有和那邊有牽扯的官員們。 曹國公李景隆府,后宅。 李景隆一身白綢常服,躺在葡萄架的搖椅上閉目養(yǎng)神,邊上一個(gè)俏麗的丫頭,手拿蒲扇幫著他扇風(fēng),順便驅(qū)趕蚊蟲。 腳下,另一個(gè)丫鬟蹲著,把他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胸口前,小心的剪著指甲。 李景隆的腳很大,因?yàn)閺男○B(yǎng)尊處優(yōu),他的腳比尋常人的臉都白。 丫鬟小心的剪去長指甲,然后用小帕子包好,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些東西是不能亂丟的。 然后,用銀挫開始慢慢的挫起來。 剛挫兩下,閉目的李景隆笑笑,然后大腳不安分的扭動(dòng)。 朝前伸展,用腳尖碰觸丫鬟。 “呵!癢!” 丫鬟頓時(shí)面上桃花盛開,“老爺,別鬧,奴婢給弄指甲呢!” 李景隆的腳依舊一勾一勾的,閉著眼笑道,“癢到爺心里了,還不許爺動(dòng)?那下回,你癢的時(shí)候,也別求著爺動(dòng)??!” “老爺壞!”丫鬟羞道。 李景隆得意的一笑,對旁邊道,“花兒,喂著!” 旁邊一只芊芊素手,捏著葡萄送進(jìn)李景隆的嘴里。 “嗯,甜!”李景隆一咬,然后捉著對方的手不放,“這葡萄不錯(cuò)呀,個(gè)大兒水又多,爺來摸一摸!” 摸著,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怎么在丫鬟的手上,摸到了鐲子還有大戒指。 睜眼一看,渾身哆嗦,頓時(shí)驚呼,“媽呀!” 李景隆夫人鄧氏,皮笑rou不笑的抽回手,“怎么,妾身這老皮老rou的,嚇著爺了?” “不是!”李景隆翻身起來,趕緊解釋,“那個(gè),那個(gè),你不是去走親戚了嗎?” “臣妾回來早了?”鄧士笑道,她今日去吃喜酒,面子上應(yīng)付一番,就提前回來了。卻不想,見著了這一幕。 當(dāng)下,她冷眼看著兩個(gè)丫鬟,冷笑道,“呵,姑娘大了,也該嫁人了?;仡^我在府里,給你們尋摸兩個(gè)后生!” 兩個(gè)丫頭跪地,大氣不敢出。 一聽夫人這意思,是把自己身邊的丫頭嫁出去,李景隆有些不樂意,強(qiáng)笑道,“你們下去吧,夫人說笑呢!” 隨后,剛要對鄧氏說兩句硬氣話,就見對方從袖子中掏出幾張金票子,“盛德昌票號(hào)的票子,現(xiàn)銀一萬!我娘家給咱兒子的!我本不想要,是我嫂子追上來,說咱家和晉王家聯(lián)親了,不能失了體面!” “嗨!大舅哥也真是的!他那也不是什么寬裕人家!這幾年家里剛有起色!”李景隆說著,卻麻利的把銀票接過來,塞自己袖子里,“說起來,如今正是用錢的時(shí)候。咱們兒子要娶的是郡主,老爺子的嫡親孫女,可不能寒酸馬虎了!” “咱們這府邸要擴(kuò),鄉(xiāng)下要修園子,里里外外都是錢!” 鄧氏白了他一眼,“這些年,咱家干啥事不是我娘家出錢!” “看你說的,你的娘家跟咱自己家,有啥區(qū)別!”李景隆笑道。 就這時(shí),管家快步走來,像是有事。 “老爺,三爺來了!” “他來干啥?”李景隆一愣。 官家口里的三爺,是他的最小的庶弟李芳英。 因?yàn)楦篙叺墓儯罘加⑦@些年掛著閑職,在京里活得也是有滋有味。外人因?yàn)槔罴?,也多少給些面子。 “你去看看吧!”管家低聲道,“三爺一進(jìn)門,直接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