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進城吧(2)
朱棣的馬車停住,朱高熾三兄弟到了跟前。 “爹!” “娘!” 朱高煦,朱高燧兄弟在馬車外,迫不及待的呼喚。 “兒臣高煦,帶二弟三弟迎接父王母親!”朱高煦拉著兩兄弟,跪在地上,叩首大聲道。 馬車的車簾拉開一個角,露出朱棣半張笑臉,“起來吧!” 熟悉的聲音,讓兄弟三人心中欣喜,可剛一抬頭,又馬上愣住。 眼前的父王,哪里還有往常意氣風(fēng)發(fā),鷹揚虎視的樣子。 “爹!”朱高煦再也忍不住,一下?lián)溥^去,哽咽道,“您怎么,瘦成這樣???” “爹!”朱高燧也撲過去,“您怎么了?病了嗎?” 朱棣的臉頰削瘦,原本雄壯的漢子已經(jīng)有些瘦得脫相了。斜靠在馬車?yán)?,臉上帶著笑,可眼神中都是疲憊。臉色蒼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沒事!”朱棣淡淡的開口,聲音也不及以前洪亮有力。 他看看三個兒子,目光從他們的臉上逐一掃過。老二老三眼神中的關(guān)切,還有悲傷讓他心中欣慰,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心中永遠有自己。 再看看老大朱高煦,雖眼神中涌動著悲傷和關(guān)切,卻不得不壓抑著,故作穩(wěn)重。 “老大,更成熟了!” 他心中嘆息一下,朝著朱高熾微微點頭,“老大,你帶著他倆在京城,辛苦了!” “爹!”朱高熾的嗓子好似有東西堵著,沙啞得不成樣子。 終于,他還是繃不住了,哽咽著問道,“就知道您病了,卻不知道您病的這么重。您看您瘦的,怎么不來信和兒子說!” “憋回去!”朱棣忽然變怒,低喝道,“你是世子,這么多人面前,磨磨唧唧成什么樣子?!” 朱高熾揉下眼睛,“爹教訓(xùn)得是!” 朱棣伸出干瘦的手,從車廂里下來,他身上就是普通的常服,沒有任何紋飾,更沒佩戴任何寶玉,尋常普通。 “老子不用你們扶!” 朱棣見兒子們要是上前攙扶他,猛的一揮手,“去見見你們母親,她在家想你們想到落淚!” 這時,三兄弟目光朝車廂中看去。 正脈脈看著他們,眼中泛著淚花的女子,不是他們的母親還能是誰? “娘!”朱高煦和朱高燧同時撲過去,“兒子想你了!” 母子三人抱著落淚,朱高熾在后先是鄭重的行禮,然后親自從馬夫的手里,接過馬鞭,站在馬車旁。 ~~~ 朱棣緩緩向前,目光不住的打量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 他走得很慢,眼睛半睜,目光掃到接官亭周圍那些甲士時,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這時,魏國公徐輝祖大步上前,叩首道,“臣徐輝祖,恭迎燕王千歲........” “少來這個!”朱棣一下拽住對方,“罵我?” “千歲,禮.........” “自己家人,行什么禮?你是我大舅子,一會要不要我個你磕一個?”朱棣笑道。 “臣不敢!”徐輝祖畢恭畢敬的說道。 “再這么客氣,信不信我馬上掉頭回去,看你怎么交差?”朱棣笑道。 頓時,徐輝祖行了一半的禮,行不下去了。 “你這人,好生無趣!”朱棣拍拍對方的肩膀,“總是板著臉,好像誰欠你兩百吊錢似的!”說著,大笑道,“你是我舅哥兒呀!見了我,就不能問些家長里短?” “千歲,瘦了不少!”憋了半天,徐輝祖說出一句。 “哈哈!”朱棣笑笑,忽然湊近些,低聲道,“告訴你,開春的時候,我他娘的差點死了!” 說著,撇嘴點頭,補充道,“真的,家里頭裝老衣裳都準(zhǔn)好了!” 徐輝祖心中一驚,“這事,臣倒是不曾聞!” “哎,舅哥兒!”朱棣忽然把雙手插在袖子里,問道,“你說,我要是真死了,你是不是要帶著我三個兒子回北平奔喪去?” 聞言,徐輝祖再度露出標(biāo)識性的,無聲的微笑。 “你笑什么?我那時候要是真死了,你這當(dāng)舅舅的,可要挑大房的!”朱棣眉毛動動,開口說道。 徐輝祖又笑,語氣中都帶著笑意,但顯得不再那么鄭重,不再那么公事公辦,“四爺三個兒子之中,別人都說老二像您,勇武無雙!可臣看來,還是最像您的還是世子!” 朱棣來了興趣,笑道,“這話怎么說?” 徐輝祖又笑道,“這股損人埋汰人的勁兒,一摸一樣!” “哈,也就是你,外人我才懶得說呢!”朱棣大笑。 “外人也不知道,四爺馬上功夫不輸人,嘴上也不饒人!”徐輝祖笑道。 “看看,這么說話多好!”朱棣雙手揣著,微微側(cè)頭,“明明一家人,你非要拉開距離,非要那么疏遠?你是來接我的,不是來抓我的,做這樣給誰看?”說著,微微抬腳,“真想踹你!” 徐輝祖笑著側(cè)身,也不分辨。 “哎,增壽呢?”朱棣忽然看看了周圍,繼續(xù)問道。 “您還不知道?”徐輝祖想想,緩緩開口,“小二去了云南,軍中效力!” “他那性子能去軍中?哈!”朱棣笑道,“他自小就.......” 說著,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懂了。 眼前的大舅哥,是一直指望不上的。唯一親近的舅子,被皇上給發(fā)落了。 這些年,燕王朱棣之所以能很快的就知道京中的動向。 除了他暗中收買的那些人之外,徐增壽助力最大。 如今徐增壽遠走云南,京城之中那些墻頭草和他撇清關(guān)系都來不及,更不會往他這個倒霉王爺身邊湊。 忽然之間,朱棣再也沒了談笑風(fēng)生的興致。 “進城之后,我先進宮還是?”朱棣問。 徐輝祖說道,“皇上的意思,先在藩邸歇著,養(yǎng)幾天,解乏了,皇上在謹(jǐn)身殿賜宴!” 朱棣點點頭,“老爺子........太上皇那邊的意思?” “太上皇,沒話!”徐輝祖低聲道。 “沒說讓我進宮見見?”朱棣的語調(diào)驟然急迫起來。 徐輝祖搖搖頭,“或許以后有旨意,但臣現(xiàn)在沒聽到!” 朱棣揣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抓在一起。 “你去后面見見你妹子!”朱棣笑道,“別光顧著和我說話!” “是!”徐輝祖應(yīng)了一聲,慢慢后退。 朱棣轉(zhuǎn)身,再看想不遠處,視線中恢弘的城墻,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銳利的眼神中,滿是陰冷。 ~~~~ 車架,緩緩前行,朝內(nèi)城駛?cè)ァ?/br> 接官亭,越來越遠。 朱高熾手持馬鞭,拉著韁繩步行跟隨,見朱棣的目光依舊看著來時的方向,問道,“爹,您看什么呢?” 朱棣看著漸漸遠去的接官亭,“上次我來京城,也是從這進的!” “那次,我?guī)е蹅冄喾庀伦罹J的鐵甲衛(wèi)!” “那次是平保兒接的我,我還在這等你的十七叔!哈,那小子可比我張揚多了,帶著朵顏三衛(wèi)最彪悍的騎兵,意氣風(fēng)發(fā)!” “那回是你皇祖父的壽辰!” 朱高熾看著前方,低聲道,“兒臣知道,那一回您來京城,不但是老爺子的壽辰,還趕上了皇太孫的冊封!” 朱棣笑笑,有些不屑的笑笑,“上回你爹我風(fēng)風(fēng)光光,這回卻猶如敗軍之將,喪家之犬!” “可人家,上回是皇太孫,這回是皇上了!他娘的!” “爹!”朱高熾轉(zhuǎn)頭,看著朱棣的眼睛,笑道,“您以前教過兒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時的委屈算不得什么。”說著,看著視線中的大明門,“您也說過,人這輩子,誰還沒遇到點坎兒?” “吾兒此言,甚合吾心!”朱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