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風暴開始了(4)
“那邊動不得的!” 胡璉知道辛彥德看的是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知道!”辛彥德的聲音苦澀,“可就是....就是想著,若是從那邊引條河,泗州也好淮安也好淮北也好,洪水來時還有條水道可以引?!闭f著,嘆氣,“不然,今年朝廷花費重金,也就是維持個三五載。三五載之后,又要.....” “沒人敢動的!”胡璉也嘆氣,“滿朝公卿文武大臣不會允許有人動這個念頭,大明朝總是藩王也不會讓人打這個心思。是皇上容著您,您才能安然無事。若是皇上不容著您,就憑當日您說的,早就身首異處了!” 辛彥德沒說話,只是淡淡的笑一下,笑容耐人尋味。 “或許!”許久之后,他才開口,“或許等皇上御極天下三五十年之后,言出法隨之時,事情或有轉機!”然后,他又嘆氣,“可這三五十年中,哎.....百姓??!” “大人何必如此!”胡璉好言安慰,“你我都知,這世上許多百姓來到人間,其實就是為了要受苦的!” 這話,讓周圍頓時沉默了。 家國天下,天下太平,乃是這些讀書人最大的宏愿。 但有時候,許多事卻又是對立的,他們想為百姓,即便是為了百姓好,又要站在百姓的對立面。 到他們這年紀,這官位,其實心中已有了答案。 能保護許多人,一部分已是他們竭盡所能。 就這時,忽然一錦衣衛(wèi)千戶走了過來。 李十一臉上的刀疤像是蜈蚣一樣猙獰,他看看那些憂心忡忡的大人們,然后對賀平安勾勾手指。 后者,無聲的抽身,跟李十一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說!”賀平安低聲道。 “魚兒來了!”李十一嘿嘿冷笑,“今晚半夜,船進港!休整半夜之后,奔鹽城!” 賀平安眼珠轉轉,“繼續(xù)盯著!”說著,囑咐道,“兄弟,都堂可千叮嚀萬囑咐過,咱們盯著就成,不該弄的事.....?” “兄長放心,小弟曉得!”李十一臉上的傷疤越發(fā)猙獰,呸了一口,“哼,災區(qū)這邊喝口干凈水都他媽的難,朝里那些有權的,不出力就罷了,還他娘的趁著災年摟錢?真他媽不是東西!” “他們本就不是東西!”賀平安冷笑,“就是命好,被他們老子出溜出來的。換成普通人家,哼,都是一天挨八遍揍的貨!” ~~ 三日后,紫禁城。 穿著麒麟服的湯軏,在侍衛(wèi)的引導下緩緩走近乾清門。 四旬年紀,正是一個男人無論是精神還是體力的巔峰時期。再加上在外領兵多年,湯軏的身上,舉手投足之間滿是封疆大吏的權柄之威。 “二....二....二舅!” 正在乾清宮外值班的侍衛(wèi)當中,領班侍衛(wèi)袁興業(yè)先是一愣,而后一個蹦高,箭步沖過來,忙不迭的行禮道,“二舅,您老怎么這么快回京了?” 見到自己的外甥,湯軏板著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快嗎?走驛道,不過是快馬五六天的事!” “您說的輕巧,那得事?lián)Q馬不換人,人始終都在馬背上不下來....” “那不小菜一碟!”湯軏笑道,“當初我跟你外祖父出征,可是一個月內,除了上大號之外,就沒下過馬背,睡覺都是在馬背上睡的!” “不是,外甥的意思是,您都這個歲數(shù)了.....” “臭小子,討打,敢說老子老了!”湯軏假踹一腳,袁興業(yè)嬉皮笑臉。 旁邊的侍衛(wèi)們看的有些眼熱,更有些羨慕。 “回頭晚上家里去,我先去面圣!”湯軏又拍打下袁興業(yè)的肩膀,上朗的大笑,“你跟家里頭那些小的好好聚聚,把你老婆孩子也帶上給我瞅瞅!” 袁興業(yè)想想,“您這是,還沒回家?” “剛下馬,換了身衣裳!”湯軏笑道。 忽然,袁興業(yè)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二舅本來在西安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調回京師,太耐人尋味了。 “外甥給您帶路!”袁興業(yè)在前,引著湯軏朝乾清宮走去。 剛過了乾清門,端門兩旁的侍衛(wèi)們就迎了過來。 為首的也是個功臣子弟之后,名王恪。 “公爺,得罪了!”王恪行禮,笑道,“面圣之前,下官等得....” “懂!”湯軏大笑,“你們也是職責所在!” 原時空中,其實湯和的子孫并沒有獲得爵位。因為湯和的嫡長子嫡長孫一個青年戰(zhàn)死,一個少年夭折,所以即便是有丹書鐵券但都沒能襲爵。 而這個時空中,湯和在彌留之際跟老爺子連說了數(shù)次放心不下兒孫們,所以他家的爵位由湯軏這個老二襲了。 湯軏站在原地,微微抬手,任憑侍衛(wèi)們檢查。 一邊的袁興業(yè)心里更不是滋味,自從皇帝登基以來,他湯家的權勢一度比他外公在世時還大。先是賢妃在宮中誕下皇子,而后他二舅從太原衛(wèi)指揮使,直接調任西安鎮(zhèn)總兵,是勛貴人家之中難得的體面人家。 可現(xiàn)在..... 檢查之后,侍衛(wèi)放行。 湯軏繼續(xù)朝前走,不經意的開口笑道,“宮里現(xiàn)在可比以前規(guī)矩了!”說著,又笑道,“記得以前武人進宮,沒人攔著也沒人檢查!” “如今宮里人家姓鄧的說了算!”袁興業(yè)心中泛酸,開口道,“人家是侍衛(wèi)親軍統(tǒng)領,又有曹國公家?guī)鸵r,管得寬著呢!” 忽然,就見湯軏停步,嚴厲的看著袁興業(yè),“我舍了臉皮托人讓進宮當差,是為了給你個好前程,可不是為了讓你嚼舌頭的!” 袁興業(yè)馬上低聲,“二舅,我這不是當著您.....” “有些話親爹都不能說!不但不能說,想都不能想!”湯軏皺眉,“這事宮里,不是外邊,禍從口出!” ~~ “臣湯軏叩見皇上!” 暖閣中,羅漢床上的朱允熥微微抬頭,“哦,這么快就回來了?朕想著你怎么也得半個月?” “臣接旨之后不敢耽擱,晝夜兼程快馬加鞭....” 朱允熥看著對方,雖是一身麒麟服,但也難以掩蓋身上風塵仆仆之意。 “給他搬個凳子!”朱允熥開口道,“坐下說!” “臣謝皇上隆恩!” 其實湯軏的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他不知道皇帝忽然為何要調他回來。而且著這樣的調動全然沒有半點征兆,讓人猝不及防。 一路上他之所以拼命趕路,就是怕回來得慢了,讓皇帝心中不悅。 這時,就見朱允熥從桌上的暗閣中抽出一張紙,放在桌上的點點,“你陜西都司,西安鎮(zhèn)下轄二十六個衛(wèi)所,去年一年朝廷未曾缺過半粒米糧,怎么還鬧出折合銀子,八十多萬的缺口?” 瞬間,湯軏再也坐不住了。 “這....應該沒有.....” “數(shù)兒都在這,你要不要看看?”朱允熥不悅道。 “臣不敢!” 他在任上的虧空,他自己是知道的,甚至是有些清楚的。 他是老派的軍旅之人,帶兵的本事都是跟父輩還有老將們學的,帶兵除了威望之外最要緊的就是恩義。 他調任西安之后,為了拉攏手下的人,在有些事上難免睜只眼閉只眼。而且,冒領錢糧吃空餉等事,在他看來其實也不算個事。畢竟武人們是不文官,沒有來錢的路子。陜西都司上下,那么多衛(wèi)所,那么多指揮使,游擊將軍,副將參將,那么多千戶......>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捅到皇上的跟前又是一回事。 被調回京師,就因為這個?ъiqugetv. “打個云南,朕才撥了兩百萬,你西安鎮(zhèn)一年,就給朕弄出去八十多萬的窟窿?”朱允熥的語氣明顯加重起來,“大明九邊之中,就屬西安鎮(zhèn)這兩天最消停,可用的軍需卻也最多。湯軏,朕把西安鎮(zhèn)交給你,你就是這么帶兵的么?” “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出了事就讓朕責罰!”朱允熥打斷湯軏,“你就不能說些別的?”說著,又道,“哦,朕責罰了你,虧空的事就可以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