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懷璧 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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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人聽了這話面面相覷,都縉困惑道:“你的意思是……” 幽幽哼唧兩聲,瞇著眼卻不再往下說了,大有天機不可泄露之意。 幾人在這城中吃茶的功夫,南宮雅懿在后山山腳的涼亭下碰見了衛(wèi)嘉玉。 對方似乎一早料到他會來,在亭中已經等了許久,聽見身后的腳步聲,這才轉過身,溫聲邀請道:“莊主可愿與我一道上山走走?” 前日下了一場春雨,將先前山道上留下的血跡沖刷得一干二凈。如今走在山間,只能聞見淡淡的草木苦澀之味。 二人一塊不緊不慢地朝著山上走去,等終于站在山頂?shù)囊惶幧窖律铣较驴慈?,只見腳下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整個錯金山莊盡收眼底,能看見整個忘情湖的全貌。 衛(wèi)嘉玉忽然開口道:“在湖心島上,封鳴曾對我說每一個去島上見他的人都有所求。有些人為名,有些人為利,我想知道莊主所求為何?” 他今日邀請南宮雅懿來山中,一看就是有話要說,以衛(wèi)嘉玉的聰明才智能猜到這些,南宮雅懿也并不覺得意外:“看樣子衛(wèi)公子已經知道了?!?/br> 衛(wèi)嘉玉見他默認,反倒沉默了片刻:“莊主是淡泊明志之人,我沒想到你也會牽扯其中?!?/br> 南宮雅懿微微牽動一下唇角,對他這個說法不置可否:“不管衛(wèi)公子信不信,許多事情我的確不知情。整件事情中我唯一默許的是不曾真的封住他的內力?!?/br> “為什么?” “因為他帶來了無塵。”南宮雅懿輕聲道,“那是阿瑛的劍?!?/br> 山崖上安靜下來,衛(wèi)嘉玉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曾對他說有些事情,九宗衛(wèi)嘉玉不可為,聞玉長兄必為之。那時候南宮雅懿說他明白。 原來他真的明白。 有些事情,錯金山莊莊主不可為,南宮雅懿應為之。 衛(wèi)嘉玉沉默良久之后又問:“莊主不怕連累南宮家?” “南宮家仰賴著江南第一劍的名聲已經夠久了。”南宮雅懿語氣如水波不興。 那天南宮尚文指著他說:紀瑛的死與他有關,要不是他,紀瑛不會遭來其他弟子妒忌,引起南宮易文注意,最后被趕出南宮家。 他這話自然不對,卻也并不是毫無道理。人心污濁險惡,他是錯金山莊莊主,這么多年卻并未盡到一個莊主應盡的責任,放任莊中弟子妒賢嫉能,未能及時整肅風氣;作為南宮家的家主,他因推脫雜務,任由權責旁落,縱得本家弟子私下以權謀私,以勢欺人。 江南武林敬重錯金山莊并非是敬重南宮家,而是敬重他江南第一劍的名頭,而底下的人卻借著這份虛名在外肆意妄為,如今他從江南第一劍的位置上下來,或許反倒能叫山莊中人日后有所收斂,不敢再這般胡作非為。 可惜本家弟子并不能理解他這番苦心,只聽說他下令莊中日后擯棄出身,凡是有才能者,皆可學習本家鑄劍技藝,若是鑄得好劍,山莊皆會一視同仁,一并舉薦便紛紛激烈反對。就連南宮易文雖明面上也站在他這一邊,私下只怕也有諸多不解。這些話無人可說,但不知為何,他卻覺得身旁之人,應當是能理解他的。 果然衛(wèi)嘉玉聽了這話,點頭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莊主一番苦心,此后南宮族人必能體會?!?/br> 南宮雅懿聞言會心一笑,轉頭看著他道:“衛(wèi)公子自己接下去又有何打算?” 衛(wèi)嘉玉知道他問的什么,他站在半山腰的山崖上,從這兒可以看見莊外他們來時坐畫舫經過的河流,河水向東繞過遠處的群山,群山往東便是大海。 南宮雅懿聽他答道:“在下長安生人,不曾去過東海,如今已到姑蘇,不如順江而下,向東遠游,或許會有機會尋訪仙山?!?/br> 作者有話說: 錯金山莊這一卷就算結束啦,下一卷也是本文的最終卷蘭澤篇了。所以,我又要休假啦~啦啦啦啦~ 第108章 故人歸 昏暗的石洞里月光照亮了一小塊潮濕的石壁。 聞玉從船上跳上岸, 提起一盞燈籠,走進了這曲曲折折的巖洞里。巖洞初時十分狹窄,僅容一人通過, 四周黑漆漆的,沒有被光照亮的地方, 恍若一不注意就會從黑暗里跳出些什么東西來。 聞玉隱隱覺得跟前的景物有些眼熟, 卻又想不起自己何時來過這里。等轉過一個彎, 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才發(fā)現(xiàn)這山洞的盡頭竟是個巨大的天坑,同沂山那個幾乎是一模一樣。 不過沂山沒有海風的氣味, 也不會有潮水拍打礁石的聲音。 聞玉摸著石壁好奇地走到天坑中央, 不知自己為何又來到了這里, 她走到天坑盡頭, 果然瞧見石壁上也垂著一根粗繩,這叫她越發(fā)好奇這天坑上面究竟是個什么光景。 她順著垂下的繩索爬到坑頂, 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四周,就瞧見不遠處的山崖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聞玉呼吸一頓, 緊接著就瞧見山崖旁那人轉過身來——正是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xiàn)在此地的衛(wèi)嘉玉。 衛(wèi)嘉玉站在月光下,還是同分別那日一般穿著一身熟悉的月白長衫, 見到她時神情微動, 卻并不如何詫異,用一如既往的聲音喚她:“小滿?!?/br> 聞玉不自覺地朝他走近, 一邊忍不住問:“你是如何到這兒來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毙l(wèi)嘉玉說, “倒是你——可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聞玉裝傻道:“你說的是哪一句?” 衛(wèi)嘉玉撇著唇角冷笑一聲, 牽過她的手, 柔聲道:“我說過你若是敢獨自去蘭澤, 我保證比你先一步趕到這里?!?/br> 他說這話時可沒有半分往日里的溫潤如玉, 聞玉下意識心虛了幾分,一抬眼便對上了他冰冷的眼神。聞玉心中一驚,下一瞬間,便感覺到他伸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指尖略帶幾分涼意,又將唇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在蘭澤等你?!?/br> 聞玉打了個寒顫,猛地睜開眼睛。 耳邊是陣陣浪花拍打木板的聲音,空氣里一股海風的咸味。她在顛簸的船艙里迷迷瞪瞪地盯著頭頂?shù)拇摽戳嗽S久,才想起自己如今正在海上。 前幾日她從錯金山莊離開時,沒來得及給衛(wèi)嘉玉留個口信。但離開錯金山莊這兩天,若是有心想要托人給他帶信也不是完全不能,可又想到蘭澤若是個龍?zhí)痘ue般有去無回之地,又何必拉上他一起。 她心中這樣想,自從登船出海以來,卻幾乎沒有一晚上睡得好過,大約心里也知道今日易地而處,若是衛(wèi)嘉玉這樣不說一聲就走,自己恐怕是決不能輕饒了他。又想起前些日子,衛(wèi)嘉玉與她說過的話,如何能叫她不心虛。 但如今總歸是已經跟著船出來了,總不能再掉頭回去。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這回能夠找到聞朔順利回去,大不了再死皮賴臉跑去九宗同衛(wèi)嘉玉負荊請罪,總歸他心腸軟,想必是不會與自己生太久的氣。 這樣一想,她心中又漸漸有了底氣,望著頭頂?shù)桶拇撻L長地吐出一口氣,接著便從床上一躍而起,推開門走到了船板上。 她如今已經知道那紅衣女子名叫秦蔓,是蘭澤山朱雀部的首領。而這船上還有幾個玄武部的人,如今宗昭雖然已經死了,但聞玉這段時間還是一直躲在二樓的船艙里,尋常并不出來活動,只有夜里才會悄悄溜出來透一口氣。 秦蔓站在船頭,聽見動靜便知道是她來了。外頭天還沒亮,她瞧著夜色中的海面,淡聲問道:“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聞玉:“睡不著?!?/br> 秦蔓聽見這話,卻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你小時候可不這樣。” 聞玉一頓:“我小時候什么樣?” 秦蔓道:“你剛出生時,比只奶貓也大不了多少,虛弱得像是隨時就要斷氣似的,在襁褓里經常一睡就是一天。我那時常常擔心你受不了海上的顛簸,總要打開襁褓探探你的鼻息,確定你只是睡著了才放心?!?/br> 聞玉神色微動:“那我為什么又會離開了那兒?” 秦蔓聽見這話,原本浮現(xiàn)在臉上的笑意也沉寂下來,低聲道:“因為你娘?!彼h眺著暗夜中的海面,“她死前將你交給我,希望我能帶你離開蘭澤。” 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聞玉切實聽見這個消息時還是不由得心下空了幾分——為她從未見過的母親,為自己剛知道她是誰,隨之而來的卻是她的死訊。 “她是怎么死的?” “投海而死?!?/br> 聞玉瞳孔一縮,顯然沒想到她是自盡:“為什么?” “因為她是蘭澤山神女?!币癸L中,身旁女子的聲音像是來自于遙遠的海底,“她若是不死,你就要死?!?/br> 聞玉有好一會兒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問:“她把我托付給你,你和她又是什么關系?” 這一路到現(xiàn)在,這是她第一回 問起眼前人的身份。秦蔓知道她心中多半早已有了猜測,只是一直不敢證實。如今終于問了出來,不由轉頭看著她,目光如倒映在海面上的星子:“我叫秦蔓,她叫秦蕪,她是我孿生的jiejie?!?/br> 秦蔓道:“她自小在山主身旁長大,我卻留在朱雀部,見面機會不多。她自請進山成為神女之后,我更是再也沒有見過她?!?/br> 那時秦蕪已回山六年,除去身旁服侍的婢女之外,一年到頭深居于神殿之中,即便是山主也不能輕易和她相見。 某天夜里,她卻忽然出現(xiàn),來時穿著一身寬大的衣裙。秦蔓見她在自己跟前脫下斗篷,便霎時間什么都明白了。幾日前,城中忽然傳出消息要舉行祭祀,秦蔓那時候還在心中暗忖:為何好端端地忽然便要祭祀山神。如今見她這樣,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是秦蕪有孕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山主的耳朵里。 眼看著祭祀近在眼前,秦蕪無法,只好找到自己meimei面前,請她扮作自己的模樣,將此事遮掩過去。 秦蔓雖驚怒于jiejie的膽大包天,但是也不愿看她當真因此丟了性命,到底點頭答應了此事。 祭祀當天,一切都算順利。眾人見她出現(xiàn),遙遙站在高臺上,面戴輕紗,眉眼如昨,腰身清瘦,先前的傳言不攻自破。 可等秦蔓從高臺上下來,才知道祭祀未完,山主便已離開。秦蕪神情蒼白,沉默良久之后,才苦笑著說道:“瞞得過所有人,到底還是瞞不過師父?!?/br> 秦蔓心中一沉:“可山主要是發(fā)現(xiàn),為什么一言不發(fā)就走,何不等祭祀結束就命人將你我一同帶去小山城?” 秦蕪道:“師父心思深沉,他今日若是發(fā)作,此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騙他,他怕是早已對我失望透頂,再不會顧念一絲師徒之情?!?/br> 她自小在山主身旁長大,這山中恐怕沒人比她更了解那人的性子。秦蔓聽了這話也不免著急:“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去向山主求情,他見你愿意坦白,或許會原諒你。” 秦蕪搖搖頭,低頭撫摸著自己鼓起的小腹:“他就算會原諒我,卻無論如何不會原諒我腹中的這個孩子?!彼f完這話便不再多說,但顯然心中已是有了什么打算。 不久之后,秦蔓突然被派去外頭辦事,她覺得這命令來得古怪,于是將此事悄悄告訴了秦蕪。秦蕪托人帶話,要她走之前再去一次神殿,她有重要的事情托付。 那日出發(fā)前,秦蔓果真想法子避開人群去了一趟神殿,這回見到的卻是神女身旁的婢女。婢女紅著眼睛將一個襁褓中的嬰孩交給她:“阿蕪姑娘求您將這個孩子帶去姑蘇,那里有個無妄寺,寺里的雪月大師心善,想必能替這孩子找一戶好人家照顧。若是他不愿意,就去長安找衛(wèi)家船幫,就說找衛(wèi)家五姑娘,請她念在故人的情分上,幫忙照顧這個孩子?!?/br> 秦蔓怔怔地聽她說完這些話,低頭看著襁褓中的女嬰。這孩子面色青紫,氣息微弱,她原本應當在下個月出生,她的母親用了強行催產的藥物,早早將她送到了人世間。 “她還說什么?”秦蔓問道。 “她說……她希望這孩子像山風那樣自由,一生無拘無束,不要同她一般,一生被困在一個地方?!?/br> 秦蔓從小覺得這個jiejie性格溫順柔弱,而自己桀驁不馴,一身反骨,所以母親才更偏愛這個聽話懂事的長姐??蓻]想到,她這個看似性情柔順的jiejie,骨子里卻也這樣離經叛道。 她按著秦蕪的囑托先去了姑蘇,可是雪月還沒有回來。那年長的僧人看著她懷里的孩子神色有些古怪,秦蔓多少猜出了一些原因,也不放心將孩子交給他們,因此并沒有在寺中長留,很快又去了長安。 衛(wèi)家船幫在長安名聲不小,很容易就能打聽得到。她到衛(wèi)府時,衛(wèi)靈竹不在府中,于是意外見到了本該在七年前就已經死在云落崖上的聞朔。聞朔聽她說完了秦蕪回到蘭澤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沉默良久,請她在客棧多留一晚,等明天會給她一個答復。 秦蔓在客棧多等了一天,她離山已久,時間已經十分緊迫,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山中就要起疑。她在客棧等了一天一夜,黃昏時依然沒有人找過來,正當她心灰意冷,考慮下一步要怎么辦時,聞朔背著包袱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他答應會好好照顧這個孩子,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樣撫養(yǎng)成人。 秦蔓心下一松,當時的情況下,她已沒有了更好的選擇,于是將這個孩子交給了對方。 等她再回蘭澤,已經是三個月后的事情了。她回山后聽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秦蕪的死訊。秦蔓去那山崖看過,就在距離神殿不遠的北面。山崖陡峭而懸直,她雖曾懷有一絲僥幸期望她還活在這世上,但也不得不承認,從這地方跳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 她從決定生下這個孩子開始就存了死至。 這個孩子一旦出生,即便山主能看在過往的師徒情分上對她網開一面,但是這個孩子必定不能活在這個世上。只有叫他以為她心灰意冷之下帶著這個孩子投海死了,或許才能換來這個孩子的一線生機。 聞玉想起在九宗的時候她問過衛(wèi)嘉玉一個問題:要是一個人活著,要這么多人搭上性命,是不是并不值得? 她沒心沒肺無憂無慮活了二十年,一直以為自己和山間那些孩子沒什么兩樣,雖然沒有母親,但是聞朔對她如父如母,從不叫她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一夕之間,從沂山出來,才發(fā)現(xiàn)那些理所當然的平靜日子,原來都是有人在背后用命替她換來的。 有些人失去了自由,心甘情愿二十年時間自困于山中;有些人一生孤苦,窮奇半生想要贖清過錯。 她一時想明白了許多事情:“鴛鴦樓的賞單是你們發(fā)的?” “那是宗昭自作主張,他原本奉命帶回聞道,卻不想叫你所傷,擔心回山受到責罰,因此臨走前叫鴛鴦樓的人追殺你,這樣一來等開春他再來中原,便能很快打聽到你的消息?!鼻芈馈?/br> 聞玉卻不禁皺眉,如今宗昭已死,但并不代表蘭澤就能這樣輕易地放過她。不過,她卻不會如他們的愿。 “我會活得長長久久的,活著回到中原去?!甭動窨粗h處一望無際的海面低聲道。 在不知多遠的海的那頭,中原還有人在等她。 第109章 燈下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