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自己以為,用玩笑掩蓋得很好的…… 也是,他潰不成軍,露了太多馬腳。 顧承佑無法控制地開始心慌,手腳漸漸冷下去。 他幾乎立刻認為,如果穆流風真的知道了,那些“該怎么辦”“沒辦法”,得出的最后結論,肯定就是遠離自己。 所以他才覺得捉摸不透,覺得對方在漸行漸遠。 也許是那些哪怕已經平靜,已經忘卻,已經深埋的感情,還是給大哥帶來困擾了。 對,穆流風當然會困擾。 顧承佑心神恍惚,見穆流風拍完戲走過來,也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怎么了?”穆流風摸了他的額頭一下,“不是被風吹感冒了吧?” “沒有,”顧承佑忽然腦子一抽,脫口而出,“哥,我,我有話跟你說!” 穆流風一怔,就聽顧承佑直愣愣地說道:“我有喜歡的人了?!?/br> 穆流風手一僵,好半天才一點點收回來。 他看著顧承佑,不知所措,怕他說出什么來,又怕他什么都不說。 可是沒想到,顧承佑下一句話,讓他瞬間渾身冰涼。 顧承佑說:“是我之前合作過的一個女生,這次又見面了,我感覺……我確實喜歡她!”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穆流風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 他發(fā)現,自己確實在坐過山車。 故障的過山車。 帶他到最高處,然后直直墜落。 好久以后,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很平常,“是嗎,那很好啊。叫什么,我認識嗎?” 顧承佑呼吸急促,覺得自己總算挽回了局面。 他甚至笑了起來,“沒追到,保密。不過我可能也不會追?!?/br> 穆流風的腦子都變得遲鈍,“為什么不追?” “哥你之前不是說嗎,三十歲之前要事業(yè)為重,除非做好長期穩(wěn)定的打算,不然不要隨便談戀愛?!?/br> 穆流風頓了一會,“我是這么說過?!?/br> 顧承佑說:“我沒想好是不是能長期穩(wěn)定地發(fā)展,感覺應該不能吧。既然這樣,就還是別開始了,也許做朋友會更長久。” 穆流風點了點頭,“對,你……做得很對。” 顧承佑站起來攬住他,想跟他一起去吃飯。穆流風卻下意識躲了他一下,低聲說:“我有事,不吃了”。 顧承佑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對,“那我給你帶?” “不用,”穆流風轉身離去,“我……要出去一趟?!?/br> “去哪?我跟你一起?!?/br> “私事,你別來?!?/br> 顧承佑怔了怔,放開了他。 天越來越冷了。 夜幕壓下來。 穆流風的背影跟秋風一樣,有些單薄和蕭索。 顧承佑的目光追著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褪去,仿佛嬉鬧的潮水離開后,露出漆黑無言的礁石。 說了謊。 但這樣就可以了吧。 謊言也不會露餡,反正他又不可能真去談什么戀愛。 只要大哥打消疑慮,他們就可以跟以前一樣了吧。 只是,有點難受。 不只有點。 心臟像在被某種情緒形成的猛獸啃,在胸腔里潰爛,流血。 穆流風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時,顧承佑用口型說: 哥,我說謊的。 但你不用知道。 - 穆流風沒頭沒腦地出了影視城,回來時拎著一把破舊的尤克里里。 琴是他轉回來時,看到有人要把那琴收進回收袋,便問對方賣不賣。 那人有些驚訝,“這個道具有點壞了,要替換的。” 穆流風:“一千?” “不用,買來才三百多?!?/br> 穆流風:“我掃你?!?/br> 他拎著已經掉漆的初學者尤克里里,跨過半個影視城,手里還有一包對方非要送他的尼龍弦。 手機上有顧承佑的信息。 【佑寶:哥,你出去什么事,回來了嗎?】 【佑寶:今天沒有夜戲,劇組收工了,你是直接回酒店嗎?】 【流風不瘋:有點事,你自己回吧】 他找了一個高坡上的仿明式城墻頭坐下。 月亮朦朦朧朧,懸在他背后,周圍沒有人聲,只有風吹過草葉的窸窣。 穆流風抱著尤克里里,掃弦,換弦,調音,隨意撥動。 這琴的聲音跟月色一樣,有些涼。 他又調了調,總算讓琴音正常了些。 尤克里里的音色跟吉他不太一樣,更輕快明亮,聽起來是該讓人快樂的。 他隨意彈了幾首歌,音樂漸漸變得自由而有力,有痛苦也有和解,有燥怒也有暢意。 他撥弦快到手都產生了殘影,力氣大到幾乎在琴弦上擦出火星,將一把別人眼中的“破玩具”彈出排山倒海的氣勢。 琴音中沒有尋常的快活,反而讓人感到激動、戰(zhàn)栗。 一曲結束,忽然背后有掌聲。 孟宇飛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那里。 “哥,這是什么啊,小吉他嗎?”孟宇飛跑過來,“我們大老遠就聽見琴聲,承佑還說這琴彈得好,都快有大哥一半高明了,過來一看,居然就是你!” 他身后另一個人沒說話。 顧承佑站在幾米外,整個人背對著月光,仿佛已融于夜色。